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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依正在为房慎烫酒。
张依和卫家人在今年六月,从南疆江州,行走三个月。一路上,他们不准睡觉,不准喝酒,不准打伞。九月,他们一行人,就来到北朔杏州。杏州有一个地方叫作鹰水陵,悬崖峭壁,万丈深渊。流放之人只要进去这个地方,世世代代皆为奴。卫家人总共两百七十二人,死在路上就有一百人,多数是饿死,累死。
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鹰水陵。张依的脚早已磨破,双手双脚都戴上厚重的镣铐,脚腕的皮裸露出血肉,脚上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她的耳朵嗡嗡响,眼皮厚重,身上都是鞭伤。
卫家的结局貌似已经注定。卫家的女子和男子不得再回金城,要留在杏州为奴为婢。
张依和卫昕都是举止端庄。她眸含秋水,冰肌莹彻。上天给了张依这样的样貌,却没有卫昕那样的智谋和手段,她和困在闺阁中的女儿家一样,循规蹈矩。张年看着她和卫昕,总是感叹说:“你们相似,又不尽相似。”
张依捂着唇,说:“父亲,我和云舒姐姐相比,谁要更好看一些?”张年眉开眼笑,说:“当然是你。”
寒风吹得如此猛烈。
张依回想起来,她和张年的对话,这个跟她有着同样血缘的父亲,总是感觉有些唏嘘。
那是她的父亲吗?
谁的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了?为了报答恩情,不惜舍弃女儿。
张依咬着嘴唇,苦涩地笑了笑。
熙宁二年,六月三日。
张年面色凝重如铁,目光炯炯,说:“休歌。父亲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休歌是张依的字。
张依微微抬起头,说:“父亲。怎么了?”
张年惭愧地低下头,说:“为父决定,让你前往北朔,代替云舒。”
张依感觉自己置身于惊涛海浪之中,无法呼吸。她胃里的胆汁翻江倒海,她只想呕吐。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张年,说:“父亲,你说什么?你,你让我代替云舒……我,我是你的女儿……”
张年无奈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张依泪流满面,说:“你为什么,要让我代替卫昕,为什么?你知道北朔是什么地方?”张年眼睛通红,说:“知道。休歌,你听父亲说,卫家于我们有恩。你想想那些南疆农奴,只有卫昕能够继承卫兄的遗志,她才能解放南疆,解放农奴。”
张依恼羞成怒,说:“我没有这种大局想法。我们现在生活得就很好,他们卫家自讨没趣,要求取消农奴籍贯,改善农奴生活。他们自个找死,父亲,你就不要参与……”
张依的话还没有讲完,张年就给了她一巴掌。
张年双眼猩红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卫兄和云舒呢?你看看南疆现在的情况,你看看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