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上辈子,傅延想他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死过一次,原本遥远的“离别”好像忽然就变成了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傅延不知道这辈子的未来如何,但如果一切还是会不可控制地滑向深渊,那他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时光里给柳若松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把“军纪严明”四个大字当成人生准则之一的傅上校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私心,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
还挺新鲜,傅延想,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不守规矩都贡献给同一个人了。
柳若松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行动记录仪上没有回放功能,柳若松随便拍了几张,也没琢磨什么效果不效果,就把那玩意重新塞回了傅延的上衣兜里。
“今天这么好说话?”柳若松笑着说:“怎么没说行动准则之类的?”
傅延用掌心抹掉他额头上的汗,说道:“因为你想拍。”
“你看你,会做不会说。”柳若松逗他:“我教你,你应该说因为你太喜欢我了,所以情难自禁。”
傅延几乎毫不犹豫地照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坦坦荡荡,柳若松反倒觉得老夫老夫的脸上挂不住,难为情地挠了挠脸,吐槽道:“……你也太配合了。”
“实话。”傅延说。
傅延说完后顿了顿,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只觉得柳若松很爱听这种肉麻话,于是犹觉不够,磕磕巴巴地试图从肚子里再挤出两句有诚意的。
“我……嗯,只喜欢你。”傅延跟宣誓一样,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如果你有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尽力。”
他说得十分艰难,看来已经在努力“温柔”了,然而柳若松笑得直打滚,爬起来时用双手捧着他的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可爱。”柳若松笑得喘不过气:“你怎么这么可爱。”
傅延对此毫无感觉,甚至觉得,他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碍于谈恋爱的基本准则,傅上校没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来煞风景。
柳若松自己倒没觉得对傅延有多大滤镜,户外知名摄影师柳若松,杂志上的专栏采访副标题永远都搭配着“浪漫”、“多情”之类的词,偏偏配了个情人节只会往家买排骨的木头疙瘩,还一配就搭上整个青春。
说实话,连柳若松一些熟悉内情的朋友,都觉得不能理解,似乎想象不到他们俩是怎么温吞如水地过下去的。
只有柳若松自己明白,他就是喜欢傅延这个笨拙的样子。
在外能力卓越的傅上校,一进家门整个人就放松下来,面对他的时候会变得笨拙又单纯。就算是从哪里听到了点恋爱小tip,也总是实验得乱七八糟,留下一堆乐子。
偏偏柳若松就喜欢这样——他不擅长,却愿意为了自己尝试,哪怕最后尝试出一地鸡毛,也是两个人独有的小秘密。对柳若松而言,这种恋爱的私密感比什么“浪漫多情”、“灵魂伴侣”都来得让人安心。
甚至于……
柳若松抿了抿唇,觉得有点想笑。
甚至于他本来还想过,可以把这辈子傅上校出过的丑整理起来装订成册,等到俩人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拿出来嘲笑他。
太坏了,柳若松自我唾弃道: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可能会激发出奇怪的癖好来。
他越想越觉得好玩,抿着唇直想笑,还非要板着脸,努力作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怜爱地看了看傅延,摸了摸他的脸。
“哎,我觉得我有黑化的潜质。”柳若松说:“我越想越觉得你可爱,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关家里了,不让你出门。”
傅延:“……”
那估计有点难度,傅上校费解地想,你得用多大劲儿才能关住我。
不过当场拆台显然不是傅延的性格,于是他无奈地看了柳若松一会儿,自己妥协了。
“行。”傅延说:“等我退役了,我就去给你当助理,你去哪我去哪。”
“好贵。”柳若松装模作样地说:“雇不起。”
傅延终于短暂地上道了一瞬,说道:“我可以倒贴。”
柳若松被他逗得总想笑,半跪在地上,凑过来亲了他一口,低声道:“小点声,万一被人知道我职场潜规则助理,我名声就毁了。”
傅延双手支在身后,撑着全身的重量任他亲,末了舔了舔唇角的水渍,低低地嗯了一声。
柳若松干脆半跪在他身体两侧,微微弯下腰凑近他,伸手捋平了他胸口一点褶皱。
“在杨帆家的时候,你跟贺枫说让他珍惜自己。”柳若松脸上的笑意淡去些许,露出一点认真的味道来:“我也想跟你说这句话……你们都是有牵挂的人,遇事要多想想我们。”
他这句话不过是乱世里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嘱咐,可傅延是“死”过一次的人,听他这样说,心里难免多了点不清不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