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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远靠着栏杆叹息,对着生命蓬勃的叶丛呢喃:“今天,其实是我们的纪念日,你知道吗?”
她一直记着第一次向沈确告白的日子,也会每年带着沈确去那个港口纪念。沈确虽然一头雾水,但她从不多问,久而久之,倒形成了一种默契,有几次林知远忙得忘了这一茬,还是沈确帮忙张罗的。
“还记得吗?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林知远笑,“你说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问问我?每年都莫名其妙地去一个地方,很奇怪不是吗?”
“你想我吗?”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肯定是很想我,对吧?”她环顾空荡荡的房间,“你可是一点都离不开我呢,这么久没见,怎么可能不想我?”
“一会儿我要去那一趟,那要是想我了,你就过来看看我,不管是化作蝴蝶还是小鸟,让我知道你来过了就好。”
林知远等了许久,才在人影中捕捉到许可。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少年时期那样急急躁躁,穿着灰蓝色的衬衫,大步行走间,衣摆被风吹鼓起来,她摘下墨镜,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不是我说,你从哪找的这地方,导航都到不了。”许可向身后指着,“我在那转了好几圈才找着路。”
“不是,那哪能叫路啊?不过是从草坪上钻出的一条缝。爱护花草人人有责懂不懂?”
“我和她……”林知远垂下眼皮,“每年都来。”
许可一顿,闭上骂骂咧咧的双唇,四处摸索一阵,从包里掏出带着水珠的汽水:“咯,喝点冰的祛祛暑气。”
“你们也真是厉害,这里也能找到。”
“到了傍晚这里特别好看,紫粉色的晚霞倒映在河面,轮船影影绰绰,特别适合散步。”林知远接过汽水,看着透明的杯壁,指腹揩过水珠,突然笑出了声,“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卖这款汽水。”
“夏天就要喝柠檬汽水。”许可伸手,“要我帮你开吗?”
林知远侧过身躲过:“我又不是没有手!”她拉动拉环,听着熟悉的汽水与金属的碰撞声,心头忽然一颤,看着易拉罐里不断上涌的气泡。
思绪不禁回到十七岁那节燥热的历史课。
原来,什么都没变。
却又,什么都变了。
“许可。”林知远转头看向许可,正要开口,空中突然盘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鸟,绕着林知远打转,正当许可要上前驱赶时它却鬼使神差地落在林知远的肩头。
她的羽翼上带着几抹黄色,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绒羽,小巧的尖喙,圆乎乎的眼珠子,歪着脑袋抓着林知远肩头的衣料,不时用尖喙轻触林知远的耳垂,叽喳两声。
林知远瞬间崩溃,她的肩膀僵硬,抬手隔空抚摸着鸟背,近两年的思念在此刻倾泻而出。
“许可,我好想她。”她的手指紧紧握着易拉罐,“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她?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不曾放下一丝警惕,可我还是没有追上她坠落的身影。”
“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想到我恨我自己这么爱她,我恨她是一个这么好的人,如果她坏一点,或许我不会那么爱她,或许我不会那么舍不得她。”
不过一瞬,林知远又摇头:“不,我没有努力,我还不够努力。我明知她的内心深处这么伤心,我却没有一点办法。她明明已经很疲惫了,我却不断让她开心一点,振作一点。”
“许可,我为什么要让她开心,为什么要让她努力啊?她能站在我们身边已经很疲惫了,我却不断逼她,迫使她强颜欢笑。我爱她,但也不够爱,我不够了解她。”
“对!”林知远点点头,“我不够爱她,我还不够努力。我明明知道她因为什么伤心,我知道一切,但我却没有决心切断罪恶的源头。”
“沈确她是身在局中,她或许没法狠心,可我是局外人呐,我知道一切啊!如果我果断一点,狠狠心让她和她的父母、和她的那个家庭一刀两断,或许她可以轻松一些,能够开怀。”
“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本应该这样做的啊!许可,怎么办,我好后悔,我真的好想重新开始,我真的好想再见一见她,再抱一抱她,告诉她,走到这你已经很棒了,哪怕前途多么遥远,我们也能一起面对,我可是林知远,她的知远呐!”
林知远浑身颤抖,手中的汽水溢出,濡湿她的虎口。肩头的小鸟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朝枝头飞去。林知远伸手极力挽回,可那小鸟好似铁了心一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晚霞之中。
远处有汽笛声响起,傍晚的河面浮光跃金,前来散心的人们沿着河道行走,回家的工人们抛出绳索,将船只拉向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