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孚有意卖弄着聪明,织了细细密密的网将他黏进去,他也甘愿就这么困在其中;
姜孚用心敬重他,他其实本也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好学生。
“您为什么要走呢?”
姜孚问过他无数次,今日也如此问了。
但年轻的君主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没在上面耽搁一刻,很快换了一句:
“老师,倘若有一个人……”
“嗯,倘若有一个人。”
沈厌卿站的很端正,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窗纸。
他看着那些令人困倦的暖黄色烛光,有些迷糊了,下意识复述着姜孚的话,就像是从前在授课时回答这学生的问题一样。
不过隔了层纸。
他想,怪这窗纸用料太精,否则这样的距离下,他该是能隐约看见姜孚的脸的。
“……倘若有一个人,我想到他时便欢喜,见不到他时就忧愁。”
“喜怒哀乐都随着他一举一动而变,就好像有丝线在心上牵着……”
“那么,我应将这人当做什么呢?”
沈厌卿答不上来。
他想问,或许他应该问,这说的是原先要住进披香苑的人么?
可他不能那样磋磨姜孚的心意,也不敢装的那么愚钝。
那是欺君。
他知道,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如今姜孚敲的就不是他的窗,问的也不是他。
所以披香苑并没有所谓原定的主人,所以……
“披香苑是为您改的,老师。”
“为的是我心中念着旧日恩情,总想做些什么纪念,没想过真有见到您住进来的这天。”
“若是不喜欢哪处,着下人斫了改了就是,若哪处都不合心意,再与我说……”
沈厌卿张了张嘴,还未及将谢恩的话说出口,又听姜孚说:
“您说什么我都愿听。我只求您别怀疑我,我字字都是真心。”
这几个字不朦胧了,一个个重重落在地上,像要敲出响儿来。
灯火倏然远去了,窗子暗下来,再没什么光影,只剩下新月的薄薄寒辉。
姜孚走了。
沈厌卿在窗前逡巡两步,这时才觉出赤脚踩在地上的冷。
扔下了一堆让人心中杂乱的话,就这样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