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看着婉儿,挑着眉问着“你拿来的?”。
婉儿毫无怀疑,若是自己给出否定的答案,或是避而不答,定会让武皇后不高兴。
谁拿来的,有必要这样执念吗?
婉儿自问惹不起“这位”,心里面默默告诉自己“从侍女手中接过来茶点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
这么想着,似乎也算是“你拿来的”。
婉儿认命地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武皇后闻言,方脸现霁色:“确实有些饿了。”
婉儿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面已经把“天后娘娘难伺候”这个判断,坐得更实了些。
服侍用膳这种事,原不是婉儿的职责。
她如今仍是女史的身份,论职责只需要负责伺候武皇后笔墨就好。
不过,自从婉儿第一次侍奉用膳,武皇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之后,武皇后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婉儿的服侍来。
她似乎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婉儿做的是职责之外的事。
若干时日下来,承庆殿中人都知道:侍奉天后用膳,是上官才人的“特权”。
此刻,婉儿正惯性地准备她已经越来越习以为常的侍奉。
捧着一盏新茶,婉儿的目光扫过书案,到底还是停住了想要放在案上的动作——
她怕不小心溅出茶汤,污了武皇后抄誊的经卷。
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妾让他们搬食案来吧?”婉儿委婉道。
茶点等物放在食案上,比放在书案上,稳当多了。
武皇后却深深地看了看婉儿,眸光凝着在婉儿的脸上,盯得时间比寻常看人的时间还要长。
婉儿被她深邃的眼神盯得不大自在,本能地垂下眼睛去。
武皇后的眼底却泛上了两抹浅浅的笑意。
不知是因为婉儿羞怯的表情,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反正武皇后就是觉得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她的目光没有在婉儿的脸上停留太久,而是随意地手一挥,道:“先都收拾了吧!”
婉儿意外地抬头,浑没料到,武皇后竟就这么让把誊抄等物收拾了。
她还以为,“这位”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婉儿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够听劝,不论是明劝暗劝、真劝假劝,总不算不可救药。
武皇后能把她委婉的劝谏听进去,暂且丢开熬夜抄经这种耗心血的事儿,让婉儿心里面的那架天平,朝着“天后娘娘越来越不让人讨厌”那一边,倾斜了几分。
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抄誊等物之后,婉儿将茶点放在了案上,武皇后的手边儿,又特别贴心地为武皇后备好了银箸、玉碟等物。
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婉儿真会像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一般的想法:就差喂到嘴里了……果然是腐朽的统治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