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裴嘉之适时插话,“您做的家常菜,哪里是外头的饭馆比得上的,特别是那一道莲藕汤,味道一绝。”
池母被哄得心花怒放,不茍言笑的池父也露出了笑意。
“小裴,我存了两瓶好酒,给你留着,你不来我都不舍得开。”
“谢谢爸。”裴嘉之从善如流,“刚好,我那儿有两罐茶叶,是托朋友从原产地捎带的,正宗的好茶,一并带给爸妈尝尝。”
“嘉之,你太有心了。”
池家父母越看裴嘉之越喜欢,早把他当成了池家的一份子。六年来,他们见裴嘉之的次数比见池慕还要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有裴嘉之帮衬,怎么会没有感情。
裴嘉之正是通晓这一点,才减少了登门拜访的次数和频率,怕伤到了两位长辈的心。
其实,他何尝没把池家当成自己的家、池慕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呢?
池慕需要在病房留观一天,裴嘉之定了医院附近的星级酒店,江远自告奋勇,送池慕父母去酒店休息。
他有意为池慕创造了和裴嘉之独处的空间。
池慕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盘着腿发呆。裴嘉之坐在他对面,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顺手削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病房内,只剩下裴嘉之削苹果的声音。
他削苹果很有一套,苹果皮怎么削都削不断,削完了还是完整的一条。池慕盯着他削皮的动作,心下莫名安定。
淡淡的果香漂浮在半空中,冲淡了难闻的消毒水味,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池慕雪白的病床上。
池慕看着那束跳动的阳光,猛然想起,裴嘉之一夜没合眼了。
“给。”裴嘉之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池慕下意识张开手接住了。
“给我的?”他没反应过来,捧着苹果傻傻地问。
裴嘉之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了没断开的苹果皮。
“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一块脆生生的苹果卡在了喉咙口,池慕差点咽不下去。
“你知道了。”他听出了裴嘉之的潜台词,“你知道我为什么掉下河了。”
“我知道。”裴嘉之平静地承认了,“你不该冒着危险,去捡那盏河灯,这是对你生命的不负责,也是对我和你家人的不负责。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心里要有数,这样做是不值当的。”
“我没有想到桥面会塌,我会掉下去。”池慕的解释苍白无力,“当时我身边有摄像师陪同,我以为他能保护我。”
“事实上,你的摄像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在你落水的几分钟内,连抽了两支烟。但凡我来晚一步,你现在就不在医院了,而在殡仪馆,后天出殡。”
裴嘉之直白地阐述了后果,听得池慕胆战心惊,默默地放下了吃了一半的苹果。
“作为成年人,要有判断危险的基本能力,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是托付,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人。”
裴嘉之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疲惫,他摘下没戴多久的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池慕,你这样不懂事,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苹果从池慕手里掉下,一路滚到了裴嘉之脚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裴嘉之自知失言。在精神极度压抑、找不到出口的关头,他无意中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烦恼。
这就像一张纵横交错的棋盘,裴嘉之运筹帷幄、稳操胜券,却不慎落错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的弱点和软肋,在池慕面前一览无余。这种无法掌控的心慌感,迫使着裴嘉之略带惊慌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