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深邃,夜色黑沉浓郁,无边的浓墨重重晕染天际,正是朔夜。
桑黛醒来后头很疼,她好像睡了很久,浑身没有力气,她艰难起身穿上鞋子,一步一挪往外走,拉开房门?。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影子。
面前是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仅仅一间竹屋便是全部的房间,外围砍了一些竹子用来做护栏,檐下悬挂了一盏灯笼。
角落里做了个秋千,院中?放着?一张石桌,这里看着?有些熟悉,秋千上坐了个人。
一身黑色素衣,戴着?个面具,拎着?一壶酒慢吞吞喝着?,面具下的唇色苍白。
桑黛摇了摇头,扶着?墙在石桌旁坐下,揉了揉眉心。
“我这次睡了多久,头好晕。”
那?黑衣青年笑?着?说:“你?一个死人晕什么,距你?上次醒来过去了三十多年了。”
语气熟稔,像是他们认识了很久一般。
“这么久了嘛……”桑黛轻声呢喃道:“我又睡了这么久……我怎么还没消散啊?”
黑衣人动了动身子,一腿曲起踩在秋千上,身子靠着?索绳。
他仰头灌了一壶酒,酒水沿着?下颌淌落,他也?不在乎,喝了大半壶酒,说道:“你?因执念存在,有人的执念未消,你?自然走不了。”
“……他还没放下?”
“没啊,他快疯了。”
桑黛的手微微蜷起,喉口莫名梗塞:“他……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桑大小姐关心他?”黑衣人朝她看了眼,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戏谑深沉:“他这一百年来疯魔到不成样子,仙妖两界交战,他一个妖王心魔缠身,杀气一日比一日重,你?自然得?关心关心。”
“你?可有办法?帮帮他。”桑黛低声说道:“他该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该为?了我葬送自己的一生,若他继续这般下去,杀孽越来越重,天道会杀了他的。”
黑衣人站起身,身形高大挺拔,弯唇轻笑?。
“不如你?随我去个地方,看你?自己能不能想出来办法??”
桑黛的手腕连带着?衣袖被他攥住,是彻骨的冰冷。
虚空出现裂缝,他拽着?她踏进?了裂缝之中?,一晃眼便是另一个地方。
全是血,桑黛只看得?到浓重的血水。
遍地尸骸,残肢断臂,业火燃了满山遍野,野狗啃食血肉。
稚童坐在地上嚎哭,老妇抱着?死去的孩子哭泣,天幕昏暗,血水铺染了整片大地。
一人自远处走来。
宽敞的黑袍拖曳在身后,金色的纹路铺上了衣摆,银发松松半挽,面容俊美张扬,他负手从远处走来。
血水染上了他的黑袍,金线上挂上了肮脏的血,一向洁癖的人却毫不在意。
他垂首冷睨远处坐在地面哭泣的少年,那?少年年纪不大,瞧着?十三四岁,抱着?个女修痛哭,似乎是他的母亲。
远处一只妖兽朝那?少年奔腾而去。
桑黛下意识拔剑:“躲开!”
即使死了,她护佑仙界子民的心却还是存着?。
她这里太远了,可那?少年离宿玄那?般近。
他只是垂首看着?,眼里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感情。
桑黛的剑光恍若无物般穿过那?只妖兽,她嘶吼出声:“宿玄,宿玄拦住那?只妖兽!”
宿玄听不到她的声音,任由她惊恐喊他。
他就站在那?里,漠然看那?只妖兽将那?少年扑倒在地,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