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带了两个人,只准备了很少的货,不仅路上用完了,还惹到了本地的黑帮。”亓蒲没用他的火,往后坐了一些,替他总结了一下,“然后就过来找我了?你倒是清楚谁能给你擦屁股。”
“我在香港杀了几个警察,”路岭有点心虚,同他坦白,“我原本不想过来的。”
“你在香港杀了几个警察,”亓蒲重复了一遍,问,“然后过来找我?谁让你来的?”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路岭一怔,愣道,“契爷说你催我来帮手……”
“我没让你来。”亓蒲看了他一眼,“路岭,现在你连警察也敢杀了?还是‘几个’?”
亓蒲现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亓安,路岭收回了举着的火机,过了好一会,才别开眼,低声飞快道:“仲唔系呢啲差人好烦,仲有个同我飞车,飞乜?柒头皮……”
亓蒲拿起火机,点上烟后便甩回桌面,道:“你知唔知杀差人同杀人哋有乜唔同?”
“其他人是狗,差人是人,你杀狗同杀人可以一样?杀狗就杀了,至多赔几钱,杀了人却要坐牢,杀差人是江湖大忌,你他妈这点都不记得?”
“三五年内,你都不用想再回香港,”亓蒲往后一靠,端着烟语气冷漠道,“来都来,留低吧。”
路岭登时一急,道:“如果唔系契爷几催,讲香港留不了我,你当我想离开香港?三五年?你不如讲我九七再回啊!”
“不是香港留不了你,路岭,”亓蒲冷笑了一声,“你在香港杀完警察,刚到泰国又惹黑帮,如你自己一意寻死,谁都留不了你,你契爷不行,我都不行。以前你契爷总嫌我宠你太过,原来他说到确实,你有冇谂住若有一日我同你契爷都先出事,谁来帮你,谁能救你?”
路岭呆呆地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亓蒲揉了揉眉心,又问:“你契爷讲我让你来?”
路岭过了好一会,才答了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放在了桌上,目光也放在桌上,好像都没有抬起眼的力气了,低声说:“契爷给我的,是你的字,我认识,就信了。”
阿南在船上塞来那只信封里信纸被叠成极小方块,路岭拆了七八次才完全展开,上面有字的却只有指甲盖大的一部分,亓蒲用他十分风雅的字体写了个不太文明的词汇,写的是“白痴”。
亓蒲低头看了一眼信纸,问他:“你觉得我写的对不对?”
路岭只能说了个“很对”。亓蒲说:“耶诞节前一天,你来白加道找我了?”
路岭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亓蒲继续又问:“来了为什么不说?”
“被吓到了又为什么还跟着我?知不知你那辆车动静几大?”
“你当是谁平安夜还在帮你解决麻烦?”
“你是不是认为香港没有交通法规?也是,差人都杀得,撞死几只狗算几大事?”
路岭抬起头,对上亓蒲的视线,有些慌乱,刚说了个“我不是”,听见亓蒲又道:“哪怕是收到我的信,以为当真是我找你,可你觉得我会指望你能帮我什么?”
“平安夜过后我便无打算再同你见面,那封信我第二日便已让Steve转交给你。”
“是你契爷私自扣下,此事我并不知情。我不知他同你讲埋乜,哪怕我真的需人帮手,都不会选择找你。”
亓蒲话音一顿,面前的路岭从他说出“无打算再同你见面”眼圈就泛了红,他停了几秒,皱眉道:“唔好喺我面前喊,你知我最憎就系见人掉泪。”
(不要在我面前哭,你知道我最讨厌见人掉泪。)
可路岭听了他这句话,眼泪立刻便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亓蒲起身扭头就往外走,但身后路岭却哭得愈发大声,似乎只怕咖啡厅里哪位来客漏听了他的伤心。路岭十六岁的身体还在发育,个头几月便更新高,偏偏个头知长,脾性却不知改,眼泪肆无忌惮,亓蒲走了几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只能折返,停在路岭身旁,低下头不耐烦地盯了他一会,才说了句“唔好再喊”。
“不找你是怕你出事,”亓蒲道,“你以为自己除了飙车和闯祸还会什么?”
“我还会…我还会…”路岭努力收了哭声,嗝却打个不断,断断续续地说,“我还会杀人…我还可以帮你杀人啊!”
“但我要杀的是个不好惹的人,”亓蒲伸出手拭了拭他脸上的泪痕,告诉他,“不仅你惹不起,连我也惹不起,所以我才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知道吗?”
路岭好似终于才想起面前这人就是自己所知道的最好的杀手,他无办法想象是怎样一个目标,才能令他说出这样话语,只能费解地问:“……契爷都惹不起吗?契爷难道不会帮你?”
“如让你契爷动手,便会牵连整个亓家。”
“哥,你都是亓家的人,”路岭抹着眼泪说,“你动手同契爷动手结果都是一样,不如让我来做,我就算惹上麻烦,最多就只是牵连到和胜会。”
亓蒲无奈道:“你都还记得自己是和胜会的人?”
“我人在曹营心在汉,”路岭找出之前的功绩为自己争取,“之前鸡仔佬的事情都是我在背地帮手,张强哥亦是我中间传话,我能帮上的忙真的有很多,哥,你要杀谁,交给我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