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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第1页）

再见到李增枝，李景隆心中如倒了五味瓶般百感交集。他李景隆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这个弟弟可以说是难辞其咎！正是接二连三的信了李增枝的花言巧语，才有他在北平城下铩羽而归；有他在白沟河倒纛兵溃；有他上燕王大当，放弃德州坚城后在野外中伏崩溃！如今自己命悬一线，这个罪魁祸首反而已逃脱了责难，念及于此，李景隆恨不得一刀将他劈成两段！

可李景隆终究无法下手，这不仅因为李增枝是他唯一的亲弟弟，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个弟弟是他活命的唯一指望！自己脱难后，李增枝在勋戚宗室间来回奔波，四处找路子托人情，为的就是保全他李景隆的性命。这些，李景隆在渡江前均已知晓。就在方才回府后，自己的夫人便告诉他，李增枝一大早便匆匆出门，说是去宁国大长公主府上求情，希望让老驸马梅殷出面，保他李景隆一条性命。想到这里，李景隆心顿时又是一暖。

&ldo;增枝，怎么样了？梅驸马可愿为我说话？&rdo;见李增枝拿着个茶壶对着嘴猛灌，李景隆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本来，他还想着大事临头有静气，想待李增枝自己交待。可见其只顾喝茶却半天不吭声，他便再也&ldo;静&rdo;不下去了，忙不迭地出言相询。

李增枝终于将茶壶中的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他脸色一黯道：&ldo;梅驸马答应下午进宫，在皇上面前作保！&rdo;

&ldo;啊！&rdo;李景隆惊喜一叫。梅殷虽也是勋戚，但却是朱元璋临终前唯一的托孤之臣，在皇上心中极有分量。他若愿出面作保，自己活命的希望顿时大增。

可李景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弟弟脸上怎么并无喜色？想到这里，李景隆心中&ldo;咯噔&rdo;一下，顿又慌乱起来。

果然，李增枝苦笑一声道：&ldo;哥哥，梅驸马虽愿作保，但据他说，朝中文官皆欲置哥哥于死地而后快！皇上本就深恨哥哥坏了大事，要是文官再不依不饶，他也无把握说服皇上！&rdo;

&ldo;皇上也欲杀我？&rdo;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李景隆浑身顿时颤抖起来。

&ldo;难说！&rdo;李增枝摇头一叹道，&ldo;弟弟这段日子天天往几位大长公主府里跑，请她们到太后那去给哥哥求情。靠着父亲在世时攒下的情面，她们也都有意帮这个忙，也说动了太后！据她们说，太后跟皇上提了此事，请他放哥哥一马……&rdo;

&ldo;皇上可有答应？&rdo;李景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ldo;皇上一开始不大愿意，只是后来抹不开太后还有各位大长公主的情面，态度便有所松动！&rdo;

&ldo;苍天保佑！&rdo;听到这里，李景隆已是一脸激动。

&ldo;哥哥，我还没说完呢！&rdo;见李景隆一脸兴奋，李增枝苦笑一声道，&ldo;皇上虽有意开恩，但文官们却不依不饶，尤其是那些主张平燕的大臣，更是言哥哥&lso;丧师辱国&rso;、&lso;万死难宥其过&rso;！非要皇上杀你不可。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一向耳根子软，又对那帮子文官言听计从。经这帮奸人一撺掇，顿又犹豫起来。故梅驸马跟我说……&rdo;李增枝望了景隆一眼，嗫嚅道，&ldo;哥哥这条命保全与否，其实还在两可之间！&rdo;

李景隆的心顿又堕入冰窟窿里。他了解这位皇帝，虽然太后、大长公主都是血肉至亲，但后宫不得干政，她们的话其实作用有限；驸马梅殷倒是勋戚大臣，但涉及国事时，建文却更加依赖文官们的意见。就拿自己来说，本和梅殷差不多，也是远支皇亲外加高爵勋臣，与建文关系也不错，但当初自己欲出征北平，却还是要通过黄子澄的举荐，方能如愿以偿。想到这里，李景隆的心忽然一跳：黄子澄呢？他与我关系莫逆，又是皇上最信赖的文臣，若他能帮我说话，我活命的希望岂不大增？想到这里，李景隆一把抓住增枝的手，焦急问道：&ldo;你没去找子澄先生吗？你该去找他啊！他的话皇上最听得进去，有他作保，其他文官又能奈我何？&rdo;

&ldo;哥哥，别提这位黄子澄了！&rdo;李增枝却只是一哼。

&ldo;子澄先生怎么了？&rdo;李景隆先是一愕，继而略一思忖，略带犹疑地道，&ldo;莫非他恨我兵败，不愿相助？&rdo;

&ldo;若仅是不帮忙倒也罢了！&rdo;李增枝恨恨地道，&ldo;哥哥你可知他得知兵败之信后做了什么吗？&rdo;

&ldo;做了什么？&rdo;李景隆愈发惊疑。

&ldo;此人竟作诗讥讽哥哥，并散布于朝堂市井间，让人广为传诵！&rdo;

&ldo;什么！&rdo;李景隆犹如五雷轰顶，当即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呐呐道，&ldo;子澄先生岂会这样对我？&rdo;

&ldo;怎么不会！&rdo;李增枝咬牙切齿地道，&ldo;现在京师都传遍了！别说朝臣和士子，就是青楼里的歌伎，都已背得滚瓜烂熟！&rdo;说到这里，李增枝似犹怕李景隆不相信，当即冷笑一声诵道：仗铖曾登大将坛，貂裘远赐朔方寒。

出师无律真儿戏，负国全身独汝安。

论将每时悲赵括，攘夷何日见齐桓。

尚方有剑凭谁借，哭向苍天几堕冠。

当李增枝将诗背完，李景隆已是一脸惨白，他万万没想到，一向视为知己，在朝堂上同气连枝的黄子澄，竟会在自己身败名裂之际落井下石！屈辱、羞愧、恐惧还有对黄子澄的愤恨，这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李景隆本已脆弱不堪的心灵再次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呆坐许久，李景隆猛地大喝一声，满脸通红地叫道：&ldo;奸贼焉能如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