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九炼也觉得怪不好开口的。大爷前些日子刚去西北跑了一趟,把大奶奶和小少爷就扔在了京城。虽说忠字当头,这些都说不得,可到底也是疏于照顾。这不,这次还因为袁太后提前发动,竟让大奶奶身陷险境!
当时那情形,九炼虽未亲见,却也能想像得到。若是大奶奶不曾想到躲进太后寝殿,被袁太后当场拿住,哪里会有好下场?
便是在寝殿之中躲过了最初的盘查,后头若不是那宫人善清及时反正,许碧等人也势必被侍卫搜查到,同样后果堪忧。
若换了旁的女子,怕不要吓出病来‐‐不说别人,那礼部尚书夫人在宫里就被太医救治过了,这回家之后还是当夜就病倒,四处求医呢。余者诰命们,或请相熟的郎中,或吃什么安神汤清心丸的,比比皆是。昨夜这城中甚忙,一者忙着抓捕太后余党,一者就是忙着延医抓药呢。
这种时候,大爷很应该多陪陪大奶奶的,可是西北这战事一起,大爷不但不能陪大奶奶,还要让大奶奶替他担忧。九炼想想,都觉得自己这个报信的有点张不开嘴。
想到这里,九炼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大奶奶,竭力找出几句话来安慰:&ldo;其实北狄来的人虽不少,但咱们西北军都是铁铮铮的男儿好汉,定能与几年前一样,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rdo;
许碧微微一笑,接了他的好意:&ldo;我知道。大爷自然会得胜归来的。只不知他什么时候走?&rdo;
这下九炼又有点张不开嘴了:&ldo;天亮怕是就要……大爷说,请大奶奶收拾点东西,在城门口见。&rdo;他说着,目光就有些游移,不敢与许碧对视。去得如此之急,可见西北军情紧急,则他刚才所说的那些安慰的话,自然也就是不真不实了。
一旁的知雨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剜了九炼一眼,有些埋怨地道:&ldo;怎就这么急?大爷这才刚回京城,怎么也在家里住一晚,看看哥儿‐‐&rdo;
许碧摆摆手打断她:&ldo;军情急如火,哪里能耽搁的。快些收拾东西吧,西北那边咱们不熟,你去请教一下从西北跟过来的人。&rdo;皇帝那里尚且连乱党都没搜捕完毕就派沈云殊往西北赶,沈云殊又岂能在这时候儿女情长呢?
更何况‐‐许碧默默地想,皇次子被摔伤,到底也算是沈云殊救驾不力,他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去西北,或许还是件好事。
果然,九炼接着就凑上来,小声道:&ldo;其实大爷这时候往西北去,也避开了宫里的乱事儿。大爷说,等他出了门,大奶奶就说吓着了,关起门来带着哥儿过安生日子。这宫里头,怕是要乱一阵呢。&rdo;
&ldo;对了‐‐&rdo;九炼这么一说,许碧倒记起来了,&ldo;皇后娘娘怎样了?&rdo;
九炼摇了摇头,小声道:&ldo;怕是不好。就连皇次子,怕是也……皇上大怒,这次是一定要把太后余党都连根拔起了。&rdo;
京城乱糟糟的,皇宫里也是一样。
皇后已经从长春宫被送回了交泰殿,但仍旧昏迷不醒。太医院院判满头是汗,小心翼翼地向皇帝道:&ldo;陛下,怕也只有行针一途了……&rdo;这次他算是摊上了。一位小殿下,一位皇后娘娘,全是摔到了头。他跟着从长春宫跑到交泰殿,感觉自己这个院判是做到头了。
&ldo;行针后,皇后可能好?&rdo;皇帝坐在床边,握着皇后的手,沉声问道。
太医院院判满嘴苦涩:&ldo;娘娘伤得重……行针后若是清醒,用汤药慢慢调理,或可……&rdo;若是不成,大概也就是清醒片刻罢了。
&ldo;皇后不过是摔了一下!&rdo;皇帝勃然大怒。
院判扑通一声就跪下了:&ldo;后脑是要紧之处,娘娘又是撞在桌角之上……&rdo;那紫檀木的桌子坚硬之极,梅皇后这一下子撞得结结实实,单是血就流了许多,至于头颅之内的伤损,更是无法估计。就是太医院,最后也不过只能用清淤的方子,可究竟管不管用‐‐药能治病,不能治命啊。
皇帝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ldo;行针吧。&rdo;
院判战战兢兢道:&ldo;只是,若娘娘伤势太重,行针无效,那……&rdo;
&ldo;还不快行针!&rdo;皇帝大吼一声,显然不想听什么无效的话。
到了此时,院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一轮针行下来,梅皇后虽然眼皮微颤,但始终没有醒过来。
&ldo;皇上,臣,臣等无能,娘娘怕是要……&rdo;院判带着几名太医跪了一地,&ldo;不如‐‐冲一冲……&rdo;所谓冲一冲,就是民间所说的冲喜。为重病之人备下棺木寿衣之类丧葬之物,希望能以此冲走病气,令其康复。
然而这种说法多是无稽,身为太医院院判,说出这话来更是等同于已经宣布皇后不治。刚刚从长春宫赶过来的承恩侯夫人一脚才跨进殿门就听见这话,顿时两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了下去。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慢慢又坐回到床边,拉起了皇后的手,苦笑道:&ldo;梓童,你这就要弃朕而去了?连一句话都不给朕留下……&rdo;
伺候在一旁的捧雪早就哭得两眼通红,此时突然向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下:&ldo;陛下,娘娘有话留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