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大厅里已没有了之前的热闹。
万剑山庄闯入外贼,群雄受伤,爱子倒在床上生死不明,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巨石压在步渊停身上,他作为庄主,当然要去处理相应的事,忙得只怕饭都赶不及吃。
而其中有个别英雄好汉,见势不妙,已偷偷离开山庄,为了不打扰忙碌无比的步渊停,甚至贴心地选择了不辞而别。
古蟾倒是觉得这样很好,起码用不着在吃饭的时候还要跟人打交道。
他作为山庄里眼下唯一派得上用处的神医,今天已经忙得团团转,直到晚上才缓过功夫来休息,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人。
越迷津早在正午前就已醒来,脸色不善,很难说他到底是不快于被迷药迷倒,还是没能酣畅淋漓地一战,或者两者都有。
“步少庄主如何?”
今日事情发生得虽多,但不妨碍秋濯雪吃饭,这一点古蟾与他深有同感,两人的饭碗都是满满当当的。
“好消息,步天行中途醒了一遭,虽然神思混乱,但已无发狂的痕迹。”古蟾只想埋头吃饭,想了想又道,“不过他眼下气血两虚,犹如久病之人,需好好养上几个月的精血才行,好在万剑山庄家大业大,要是换做普通人,现在已是废人了。”
他今日心力俱疲,加上血劫剑之症过于古怪,实在无从下手,肚子里憋了不少气,说话甚是不客气。
秋濯雪轻轻松了口气:“这倒是个好消息。”
这会儿仆人又端上两盘新菜,一大碗汤,秋濯雪为古蟾盛了汤,笑吟吟地看着他。
古蟾知道他是不肯罢休,苦着脸喝了两口汤,又继续道:“步天行刚开始昏迷时,我摸到他的脉搏甚是急促,一息六至,血行加速,不知是否因此缘故,才使得九魂香只令他手脚发软;等到昏迷之后不多时,脉搏渐入虚浮,就从一个狂人变成了个病秧子。”
秋濯雪道:“这种异常想来并不是天生的。”
“当然了。”古蟾有点提不起兴致,“起码老人家前几年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是个人样,吃药治病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而不是现在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德性。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的毒药,我老人家知道七八种,可步天行身上都无相应的症状。”
万剑山庄的仆人婢女死伤不少,加上步渊停调用,忙到最后,古蟾只好抓宋叔棠跟杨青两个孩子给自己打下手,因此他们二人此刻都在桌上吃饭。
杨青吃了小半碗饭,茫然道:“什么血型加速?血型还能加速吗?”
古蟾嘿嘿笑了一声,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小娃娃不知道读书,闹笑话了吧,血行之意,乃指人血流通,你总见过活人流血吧,不过死人就不会了。”
原来是这个血行。杨青摸了摸鼻子,心想:你们咬文嚼字的,也不能怪我听不懂啊。
“血行加速,九魂香就无用?”杨青仔细思考了下,恍然大悟道:“所以这是新陈代谢太快了的意思吗?”
“新陈代谢?”古蟾琢磨了一下意思,不由感慨道,“有意思,人体轮转无穷,似日月运行,春秋代谢,这词倒是用得极妙。我瞧你平日目不识丁的模样,没想到肚子里倒是有点存货。”
他说着,又去拍了拍杨青的小肚子。
不过他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杨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新陈代谢是什么他懂,可古蟾接下来说的东西,他就不是很懂了。
宋叔棠却是忧心忡忡:“步少庄主持剑时神智癫狂,失剑后却气血两亏,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
古蟾立刻接口:“简直就像是被血劫剑吸干了一样,倘若他运气不好,没被小秋抓住,只怕眼下已如沈二娘子一般,力竭战死。其他不说,这一点我老头子还是能保证的。”
宋叔棠:“……”
秋濯雪:“……”
这一点保证,还真是不知道让人放心,还是让人惊恐。
末了,古蟾又添话道:“对了,当年血劫刀也是这样,持刀者神智癫狂,鏖战不休,直至力竭战死,简直像是成为刀下之奴。只不过当年是血劫刀并无血劫剑这般凶残,它所能控制的不过是刀主一人,而如今……”
秋濯雪接口道:“而如今的血劫剑,却能够通过伤人而令伤者同样发狂。”
古蟾皱了皱鼻子,几条皱纹显得更深,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叹了口气道:“老头子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不论是血劫剑还是血劫刀,似乎都通过某种方式寄生于剑主身上,吸食血肉。至于受伤之人的情况,是否有所反复,还要再观察一二。”
秋濯雪轻轻吟道:“窈窈菟丝,施于女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