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也就是个传话的。”靖安言无甚意趣地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过,回去你得告诉王上,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大魏来使对我怀恨在心多年,亦或者是我看着他们那帮假正经就来气,真动起手来,援兵成敌人了,可不关我的事儿啊。”
“靖先生。”传话的终于有话说了,“请你以大局为重。南疆正处于危难之际,当务之急,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靖安言转身就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高马尾随着他的脚步荡漾起来,一甩就是一串水珠。
“还有。”传话的蓦地叫住了他,“靖先生,若我记得不错,今夜你应当按照王上吩咐,在诛杀一支背叛南疆的军队。”
靖安言脚步一刹,侧首问:“所以呢?”
“大雨倾盆,深更半夜,的确很适合掩藏踪迹,但作为杀手,不该光明正大地吹笛子,这容易暴露行踪,与将自己的软肋亮给敌人看有何两样?”
靖安言指腹摸了摸下巴:“……你这是在教我如何杀人?”
传话的道:“告诫而已。”
靖安言转过身来:“你是什么人?”
“王上的一名随侍罢了。”传话的顿了顿,“但我是仆,你是刀。”
“仆虽是仆,但也是个人,有自己的判断,可以发号施令。刀不是。”靖安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传话的又闭嘴了,这次是默认。
靖安言一哂,看都未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只是遥遥地留了一句话:“看这天像是要打雷了。”
传话的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就在靖安言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天空蓦地传来一声闷雷,雪亮的闪电刹那间将这片天地照得一白。
传话的瞳孔一缩。
这里不只剩下他一个人。
以他所站之地为圆心,血水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水里趴的、地上躺的、树上挂的,甚至在悬崖峭壁上钉着的,密密麻麻、数以千计……
全是死人,全是尸体!!!
他们死不瞑目,临终前似乎还不可置信,已经凝滞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传话的腿一软。
下一刻,一声高亢的笛声刺破云霄,怒雷滚滚,带着足以照亮半片天幕的雪色闪电,传话的喉间一紧,下意识用手摸去,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耳边只剩下靖安言方才略带好笑的疑问:
——“你在教我杀人?”
疯子……
果然是个……疯子。
传话的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在地面。
远处靖安言却像能够听见这动静似的,懊恼地把笛子从唇边放了下来,摸了摸湿润的唇瓣:“糟了,大意了,这下没人帮我告诉王上,我要和大魏打起来不怪我了。”
雨越下越大了。
雷声一阵比一阵响,从神寂岭东部一路打到西侧,轰隆隆的,听得人心慌。
可再大的雷声现在都没有心跳声嘈杂。
年轻人身上的轻铠毫无破损,腹部却有鲜血流出,俊美的脸被雨水打得湿透,巨大的山岭像是要将他压实在这里,连树影都似招魂的幡。
暴雨冲刷后,只剩下他那双不屈又明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