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入海,斗转星移。晚上八点,楼慕在黑暗中睁开眼。床头钟表嘀嗒响动,他的手按上腹部,那里轻微的刺痛感在提醒他,是时候下去吃饭了。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浑噩的脑子终于迎来清醒。他擦了把脸,便推开门,走过狭窄的过道,来到旅馆楼下。电扇的扇叶绑上驱赶苍蝇的灰色布条,此刻正在一楼餐桌的正上方旋转,墙角悬空放置的电视,此刻正播放当地的新闻。“不是说有雨么?哎,怎么还没下。”老板娘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后,看着电视,嗑着瓜子,似乎楼慕下楼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挑眉看向身后:“怎么?”楼慕从晦暗的楼道走入光下,按着绞痛的腹部:“还有东西吃么?”“晚上没吃饭么?”老板娘问。楼慕乖巧的摇头。“哦,等着。”随手丢出瓜子,老板娘走进后厨。灯泡在头顶洒下温润的光,餐桌的盒子里还有几个没扒皮的蒜瓣,酱油米醋依次码放。楼慕坐在长凳上,看着头顶电视播放的新闻,没等几分钟,后厨便端出一碗冒着袅袅烟气的面条。老板娘顶着薄汗将面条放在楼慕面前,另只手在脖子底下扇了两下风。“小孩子下次不要那么晚吃饭,对胃不好。”顺手转过住客超18点不供饭的牌子,在听到楼慕轻声应答后,女人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抬手抓一把瓜子:“哎,这雨什么时候才下啊……闷死了。”茶色的汤汁上漂着油花,五片牛肉整齐的盖在根根分明的面条之上,浓郁的香味从白色的瓷碗中飘散出来。楼慕左手拿着汤勺,将一口汤送进嘴里。浓郁香甜。“好喝。”“哈哈哈。能有幸吃到老板娘下的面条,是你小子的福分。”一名壮汉掀开门帘走进屋子,帘珠在门口来回摇荡,撞击声噼啪作响。男人径直走到电视下方的长桌后坐好。“老板娘,今天还能再下一碗面么?”男人抻抻脖子,又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刚从黑街那边回来,忙了一天,累死了。”“又去那地方?”女人嗑瓜子的动作顿住,迟疑了一下,“……所以那东西,抓到了么?”拉下衣领,露出缠满绷带的胸口,男人叹了口气。“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似乎是被雪白的绷带刺痛了眼睛,女人放下瓜子,表情不好的走进厨房。“看在你受伤的面上,下不为例。”“哈哈哈哈,好。”煤气灶打火的电流声传了出来,老板娘走后,堆满桌椅的前厅安静下来。楼慕用牙齿细细嚼碎口中的面条,咽下后,看向斜对面,与自己隔了一桌的壮汉。“那位叔叔,能说说你是被什么伤到的么?菌种?”楼慕偏着头,乖巧如枝上停留的白鸽。如果男人想说,那这次聊天就是自己了解这个世界的契机。等待面条的过程似乎有些无聊,听到孩童稚嫩的嗓音,壮汉转过头,放下环抱的手臂。“小小年纪可不要对那么危险的东西产生好奇啊。”男人指了指脖子另一侧蜈蚣样的伤疤,“喏,这就是小时候好奇这玩意儿付出的代价。”看少年并没有反应,只睁着一双澄净的双眸注视自己,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叔叔呢,是一名猎菌人。”他想了想,重新开口。“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一级猎菌人,但这份职业带给我的收入及社会地位……”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老板娘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男人才止住话头。想了想,壮汉最后补充:“不过这份职业的荣光都是拿命搏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你小子可不要学我!”“啊,老板娘你真够偏心的。”看着碗里的面条,壮汉不满的控诉,“那小子有5片牛肉,我却只有两片。”“就你眼尖。”老板娘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呸!和小孩子比,赵老三你可真够出息的。”两人在那边斗嘴,楼慕在这边放下碗筷。白色的瓷碗底部,面条已经被吃的丁点不剩,只余下少许汤汁。“我吃饱了,谢谢招待。”楼慕瞥了眼翻转过去的限时供餐木牌,将面值30的纸币压在碗下。而他的声音,也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窗外的路灯有萤虫飞舞,两侧望不见尽头的道路通向黑暗,静谧的夜晚,似乎有鼓点声在黑暗的尽头响起,伴随古老的腔调。这声音令楼慕起身的动作顿住。朝窗外望去,面戴哭丧面具的白袍人自浓郁黑暗里钻出,挥舞着白色灵幡,领着队伍徐徐靠近这里。那些人的出现,同样也吸引了后知后觉听到声响的老板娘与壮汉。“啊——撒——”吟唱的嗓音庄严带着一丝悲戚,在永夜下,打着灯笼的队伍缓缓靠近,如来自彼岸的幽灵。刻满金色铭文的黑坛被女人捧在手里,随着四周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人向外抛洒红色粒子,黑坛的盖子微微颤动,好似有东西要从中溢出来。“啊——撒——啊——”合唱如异世的冥曲,神秘的队伍走至窗前,身影暴露在大片灯光之中下。拎着灯笼的人将手伸进布袋,抛洒出的红色粒子撞击窗子,发出弹珠般的脆响。在这片诡异如幽灵般前行的队伍中,楼慕率先注意到他们的影子。扭曲、动作迟缓,仿佛深海的水母在扭动着触须。他将视线转到身边的两人身上,但很明显,老板娘和壮汉并未发现异常。要说么?不,说了应该也没用。大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事实。头顶的灯光在此时闪烁了几下,电扇慢下了旋转的速度,陷入黑暗的屋子变得更加潮热闷湿。但只是片刻,屋子便重新恢复正常,那时行进的队伍已经走远,而楼慕看到的那个怪异的影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不要害怕,只是我们当地举行的驱菌仪式。”等举办仪式的队伍走远,老板娘出声安抚楼慕。“驱菌仪式?”既然有赏菌节,为什么又要费心驱赶它们?“菌是种不吉利的存在,所以每年的赏菌节,我们这片区域都会举行这种驱赶仪式。”楼慕敏锐的察觉到女人话里的冲突:“既然菌种是不吉利的存在,那这座城市为什么每年都要举办赏菌节?”大概是没遇到过思路这么清晰的孩子,楼慕一针见血的询问似乎让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她无奈的笑了笑。“大概只有我们这一片区域才觉得菌种是不吉利的吧。”看向窗外的永夜,老板娘的目光满是惆怅。“刚刚赵老三提到的黑街,曾叫星落009“延安第七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