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跟西门雀混得很熟,拉着西门雀的袖子,连说带哄的,把西门雀哄得跟他去了西偏殿。
我纹丝不动地盘腿坐在椅子上。临淄王忽然说:“行了,何姑娘,可以开方了吧?!”
我睁开眼睛,只见一砚的浓墨已成,临淄王看着我,倒笑了。
我站起来,对着他也笑笑,拿笔在手,饱蘸了浓墨,在侍女铺好的纸上挥笔写下处方。
“白芍、鸡矢藤、五倍子,”他那在手里小声地念道,抬眼问我:“请问开这些药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没什么说法你这么开?”他的声音充满了疑问,甚至有些愤怒。
“是。”
“你!你这不是草菅人命?”他瞪着我,眼睛出火,“你什么意思?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
他大约怀疑我是受武氏一族的哪个人收买,来买这前太子的命吧!我用我坚定的眼神看向他,说道:“阿草项上只有一颗人头。就算阿草不珍惜自己的人头,还珍惜百草居那么多内侍和侍女的人头。临淄王殿下,阿草并不太懂医理,开药全凭感应,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阿草就开这方子,你要我说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着我看,我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手一伸,递给旁边的内侍:“立刻去抓药,马上煎药。”
我冲他深施一礼,告辞道:“如此,阿草使命已完,且告辞回宫覆命了。“
我退着向门外走去。
临淄王大手一挥,道:”且慢!“
我立刻站住,垂首问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临淄王微微一笑,道:“何姑娘辛苦,也去西偏殿喝杯茶吃些点心吧。”
我直直地看着他。似乎从那一刻起,我学会了解读人心——他刚才对西门雀的严厉不客气,并不是在维护我。他要维护的,是东殿里那个躺在床上病得气息奄奄的兄长。他不想让西门雀干扰我开药。我开完了药,受不受西门雀的骚扰与嘲讽,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事了,所以他可以让我跟西门雀在西偏殿的同一屋檐下喝茶。
如果是惜福郡主来了,他会怎样?大约会陪着惜福郡主在府里散步兜圈,避开众人说说笑笑吧?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向上翘起,泛起一个理解的,略带嘲讽的微笑。
他似乎读懂了这个微笑,连忙补了一句:“本王陪两位宫里来的贵人喝茶!”他抬脚率先走出了西殿,从游廊上踱向西偏殿。
在西偏殿门口,他站住。他身边的侍女推开门,他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我站在门口,侧身谦让:“殿下先请。”
他也不客气,撩起袍子前襟,一抬步迈了进去。
我垂着头,将手袖进袖笼,跟了进去。
闲得无聊的西门雀看见临淄王喜笑颜开,迎了过来:“殿下,药开好了?真是辛苦你了。哎呀,这满宫的人都知道寿春王殿下与临淄王殿下兄友弟爱,手足情深,连皇姨婆婆说起来都赞叹呢!“
她忽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似地闭上嘴。因为她看见跟随在临淄王身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