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嫣只知他有一块旧陈的腰牌,却不知那腰牌在如今前朝队伍中乃是举足轻重。只可惜建川那头到底还是防着他,明明一早就在盈缺苑安插了眼线,却被他一路查到头才暴露出来。
借着这枚眼线,他们如今对盈缺苑内的布局构造知晓得再详细不过。
但表面上,总还要表现出几分不识的。
那小厮一路领着他到了一处湖边,临湖有水榭,穿堂过去便是一处暖阁。
屋内布置清雅,正与那边湖中的残荷遥相呼应。
“裴大人来了,有失远迎。”徐茂存抬头见他来了,却并不起身,只是笑了笑。
裴倾也不恼,待那引路小厮退去,上前道:“徐老急邀在下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交代?”
“交代谈不上。”徐茂存干笑两声,“裴大人坐,看看这局棋。”
裴倾于是上前,在徐茂存对面坐下,视线落在面前的残局之上。
说是残局,倒也并不是毫无转圜余地,只是徐茂存不问,他当然不说。
“老夫早就听闻裴大人棋技颇高,一早便想与裴大人切磋一二,只是上回宴席人多,后又不得空闲,倒是耽搁到了今日。虽说是另有事扰裴大人前来,可既来了,不若看看这局如何?”
“徐老谬赞,裴某愧不敢当。”
“裴大人,既已入局,又何必如今在老夫面前演这些谦逊?请。”
裴倾看向徐茂存,那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显然是另有深意。
崔湜来金州,乃是得了他的消息,秘密动身,到了金州才被这些老家伙知晓,如今不过几日,田亩一事上就有了大进展,表面上他们一直在择皇商上动功夫,实际却暗中推进新政,想来这徐茂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走一步险棋。
“徐老盛情难却,裴某就献丑了。”他说着,已落下一枚黑子,方寸棋盘,已现生机。
徐茂存眉心微跳,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笑容来:“听闻裴大人已做主选了为宫中供应桃花酒的酒坊,看来此行任务,不日将会完成。”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枚白子落下,这棋盘上原本就是白子占了上风,如今杀势更为明显,几呈胜局。
裴倾不慌不忙:“若非有徐老支持,裴某行事也不会这般顺利,这一切还是徐老的功劳。”
“老夫以为裴大人是聪明之人。”
“哦?那依徐老之见,裴某是做了什么不聪明之事?”
“历来豪门望族,人丁众多,若是只依靠族中几个子弟出人头地,旁支倒要与流民无异。对于这样的事,裴大人怎么看?”
裴倾抬眼朝对面的人看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回棋盘之上:“既是‘豪门望族’,却只有几个子弟得有建树,可见根基不深,教养有失,徐老以为呢?”
徐茂存被噎了一下,捏着棋子的手指紧了几分:“供养人口越多,所需财物便越多。假使以十亩之田,却要养百口之家,裴大人以为,孰多孰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