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连沈承文和沈功成都是一脸震惊。
沈明嫣看着祖母,只觉眼中一片氤氲,好似连着满屋人的身影都瞧不清楚了。
她活了两世,两世里都早早进宫,进宫后隔着一道宫门,死前与祖母也只得见寥寥数面,这些话,她往日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祖母会这般说。
她从前只以为是祖母见她没了亲生母亲可怜,故而比家里旁人更关心她,如今方知,原来她所做一切,祖母全都知道。
“我累了,嫣儿,我们回家去。”姜氏回身,看了沈明嫣一眼。
沈明嫣连忙擦了泪,起身扶住祖母的手。
姜氏已鬓发皆白,手却仍旧有力。
与其说沈明嫣在扶着祖母,倒不如说,是祖母牵着她,如同她尚是稚子孩童时一般,领她回家。
从宫里离开时,沈明嫣觉得她做的任何事,在那按照既定轨迹运行的命运□□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她不明白上天给她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又令祁珩将这机会夺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扶着祖母回到明园那短短的一段路,她好像忽然又明白了。
在她满心满眼都是祁珩的那些岁月里,她错失了太多真正用心待她的人。
她重来这一回,不该是为了甩开祁珩,而是了为了保护那些因祁珩而被她忽视的真正在乎她的人。
“祖母。”
明园的灯明亮而温暖,祖母的手也好像能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
姜氏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少女。
沈明嫣眼尾还泛着红,眸子却格外清亮,好像是重新燃起火光。
“心里终于想通了?”姜氏开口,没有问什么事,更不曾提那宫禁半个字。
沈明嫣点头:“孙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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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月廿七卷入太学选试作弊一案的诸多士子被下狱待审,到三月三十,一连三日,雪片样的奏报从明镜司、大理寺飞入皇宫。
牵涉其中的府第人家奔走运作,想要如往年一般将这事囫囵过去,然新政的第一刀劈得毫不犹豫,帝王与那位年轻有为的裴大人可谓铁面无情。
拐弯抹角前去求情之人不管身份地位,通通被骂出养心殿和御书房,连镇国公这样位高权重的都讨不到半点好,旁人哪还敢再有不满?
三日过去,清白无罪者、下狱流放者,各色名单出了不知道几份,新科春闱在即,有太学选试“珠玉在前”,那些今春要下场的学子人人都变得谨慎起来。
所谓敲山震虎,祁珩与裴倾的这步棋诚然有效,如今沉疴已久的朝堂,好像刮来一股清风,直把多年积累的灰尘吹了干净。
只是沈家上下,却仍提心吊胆。
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日了,关在明镜司狱的沈明景还是没有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