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冬连忙爬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圣上。”
可惜那年轻的帝王,根本没将一丝眼神分给他。
他径直越过两个侍女,走到还坐在桌案前,分毫未动的沈明嫣面前。
早就听说皇后在冷宫里折腾许久,将一张红木长案摆在宫殿正中,今日瞧见,还真是肆意胡闹,分毫没有皇后该有的样子。
沈明嫣看着祁珩的目光,甚至很可笑地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养尊处优的帝王哪里知道整个冷宫就这一处能见些天光,她全靠着这般才得在白天读书,省些烛火。
“圣上不走,怎么来这了?”
没有行礼,不曾问安,一切都不合规矩,但这事是沈明嫣做出来的,又好像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祁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着后方侍卫的火把,在她身上投下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朕的皇后,自然是要看看的。”
“那圣上看出什么了呢?”沈明嫣抬着头,精致的容颜此刻没有了大婚入宫时的欣喜,只剩下如槁木般的沉静和枯朽。
她自然是极美的,就算是唇无血色,瘦削如纸,也有种旁人难以企及的带着病气的美。
祁珩深深望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到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可入目却似古井无波,看不到一点生机。
他于是更有些厌弃了。
他没有回答沈明嫣的问题,而是抬手,召上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添宝。
添宝端着一个木盘子,镶着金边,很是不配如今这个杂乱无章的后宫。
他恭恭敬敬地跪下,将那木盘奉到沈明嫣的面前。里面是三样东西——白绫、酒盏、匕首。
“圣上,我们娘娘一直在宫里,根本没有迈出去半步,万不会与反贼有任何勾连。”映冬大惊,跪在地上爬过来,不住磕头。
疏夏亦是瞪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不住摇头。
沈明嫣的视线从那三样东西上一一扫过,最后又抬起目光,看向曾经的枕边人。
她努力了两回,不管是为了祖父的嘱托,还是为了她年少时那一点点的爱慕心思,她都曾拼尽全力。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战火连天的夜里,白绫、酒盏和匕首。
“圣上既要走,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祁珩冷峻的面容似乎不掺杂一点感情:“既要走了,总要有个了断,总不能留下皇后娘娘一人,面对众多叛军吧。”
沈明嫣笑了一下,那笑有些凉薄,如同清早凝结的薄霜,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全然碎掉。
“了断。”她重复祁珩的话,“圣上若能早做决断,此刻又岂需看着裴大人打入宫城,坐上皇位呢?”
她不提那人还好,提起那人,祁珩的面色陡然变了。
“你是不是很高兴?”他俯下身来,离沈明嫣更近了些,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沈明嫣只觉呼吸有些不畅,不得已仰了仰身子:“圣上想说什么?”
“朕想说什么,你不知吗?”祁珩冷哼一声,眼中似有隐隐的杀意,“朕奉先帝嘱托,封你为后,自问与你相敬如宾,你呢?”
“臣妾夙兴夜寐,不敢负祖父之嘱托,更不敢负先帝之期盼,不知何处惹恼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