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眼,湿漉漉的目光,仿佛半空中细细飘落的雪都跌进她眼底。
“都是月亮。没什么不同。”
话语里罕有的二分赌气。
贺清越难得见她特别孩子气的一面,微诧。
片刻后,他笑声清朗,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一声“好吧”。
情绪不好——很怪。初弦基本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放性格,她快乐的时刻很少,不快乐的时刻也不多。
莫名地,起了别样心思,故意言语轻浮地逗她。
“我们小初老师博学多识,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朝同淋雪,此生共白头?”
初弦猛转头。
漂亮干净的眼,一分不自在,一分防备。
小挎包里塞着的胶囊雨伞派上用场,打开,伸长,一把银色骨柄的透明雨伞,不偏不倚地撑在她上方。
贺清越哈哈大笑。
土味情话只是脑海里一转而过的念头,但她的反应明显取悦到了贺清越。
他看着那把伞太过于破坏气氛的透明雨伞,再看看伞底下的小蘑菇,团团雾气裹住她,很倔强,不肯与他对视。
眼神顺着她掀起又搁置的目光,停在那几棵郁郁葱葱的银杏木。
“应该是天目山的品种。”
贺清越不轻不重地语调,浸在世间万物变得格外缓慢的雪夜里,她听得耳热。
“从国内移植好几棵树到伦敦,可不是件轻易事。”贺清越细边镜框微微一闪,是清透的雪色渡了过来,“理查德先生很珍爱银杏,那代表着他的故土。”
话锋一转,想起了别的事情,贺清越目光平淡地看着细小霜花落在透明雨伞边缘,化作潮泞水迹。
“上回他送给你的对戒,戒托镌刻的银杏图腾,是萨尔瓦托家族的象征。”
他淡淡说着,垂眸扫过小姑娘。
她把伞柄歪到肩上,雪势愈发地小,鼻尖空气湿润,吸进肺里惊人的冷。
初弦揉揉鼻尖,瓮声瓮气地,不知回答他哪一句:“我会找机会把对戒还回去。”
他慢沉沉嗯了声,没赞同没否定,抬手,掌根拂去伞边的洁白霜花。
“FühlstdunichtanmeinenLiedern,
Dassicheinsunddoppeltbin?”
清瘦喉结上下涌动,共振出低缓迷人的德语。
他神态自若,目视远方,初弦仰着伞面,挡着斜吹过来的冷风。
如水静默的夜里,德意志民国严谨冷酷的发音,惊响她平静无澜的心绪。
“歌德的诗。”
贺清越垂眸,似笑非笑。
“乔微说你法语学得不错,德语呢?”
初弦慢慢摇头。
“贺先生,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拥有惊为天人的语言天赋。”
贺清越哂笑:“我直觉你不是在夸我。”
初弦不假辞色,一本正经地闷着圆鼓鼓的腮帮:“我不是夸你,我是在陈诉事实。”
贺清越若有所思,清寒眸光稍偏,镜片折射一簇雪夜亮光。
“好吧。”他姑且相信,好看的眼弯起来,“这首诗名为《二裂银杏叶》,歌德在1815年遇见年轻漂亮的舞蹈演员玛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