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欢仍是满面笑容看着她。
摆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季辞欢目光绕过顾南词宫人们的同情,紫苏眼中的担忧,只是直直地望着顾南词。
顾南词凉凉目光从主座上垂下来,却比往日多了一份看不清明的模糊。一步步从主座台阶上走下来,季辞欢只觉得她那是走在她心上,步姿曼妙,步步生莲花。
大殿中清寂安静,只有季辞欢慌乱心跳,和顾南词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步子一停,两人相距不过一尺。
她抬手挑起季辞欢的下巴,冷淡面上却挂了一丝柔色,季辞欢一惊,那人竟也会笑。
“季辞欢……”
念着名字,垂下头。
季辞欢只觉嘴唇触上了沁凉的冰块,然后那冰块在自己嘴里慢慢化开,一寸一寸滑入嗓中化成绕指柔,逼得人不由沦陷其中。舌尖漫上方才茶水的滋味,却甜了百倍。
那一吻实在绵长,轻柔地啃噬,唇齿相撞,有百千悱恻齐齐涌来。
顾南词却问:“这块冰,消暑么?”
等季辞欢脚下蹒跚,跌跌撞撞红着脸走出大殿,宫人皆是啧啧暗叹。
宫中窃窃私语又传,季婕妤教皇后掌掴了个满脸桃花开,回去连人都不认识,只知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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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残腥褪(五)
明面上皇后不堪季婕妤叨扰,多番将之留于殿中训导,皇帝一向敬重皇后,不好多说,只让人多送些燕窝雪蛤为季婕妤补身子。而私下里,诚然,也的确是这一回事情。
“你将那茶碗顶稳,漏了热茶仔细烫着你。”
顾南词支颐半卧榻上,细眸半眯睨着半跪于地的季辞欢。
“这可是烫茶,不洒还好,若烫着我,你以为是玩笑么……南词,我错了还不成?”季辞欢一边皱起眉佯装为难模样,可那明艳眉眼分明盛着笑意:“嘶,烫着我头皮了……”
神色一动,半晌反应过来压下去,冷冷一嗤:“嫌我冷,我便从头到尾烫温了你。”
“来,趁着煮熟了,你快拿去吃罢。”季辞欢见苦肉计不成,往地上一坐,竟是一副无赖模样。
顾南词仍是定定靠在榻上,软硬不吃,慢悠悠数落着:“你本来就是便宜赚来的我,如今眼里当我更不值几个银子了,才一个脂玉手镯打发了梅子请我去你殿中?”
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兴冲冲提前备了一桌桂花宴教人来请,没想到就被提溜到中宫来。仔细想想还是自己疏漏了,当要请的是谁,顾南词那么傲气的脾性能来才鬼。
梅子立在屏风之外肃慎询问:“皇后娘娘,吃食可要端进来?”
得允方才入内,就见季辞欢头顶着杯茶,半跪半坐在地,终归一个惨字,几不可闻地同情叹息了声,果然,只听皇后随口说:“今儿季婕妤吃饱撑了,本宫教她跪着消食,你不必惦记她那一份吃食。”
梅子召了身后几个小宫人将几碟精致小菜摆在桌上,又添了一壶桂花酿。走前对着季辞欢行了一礼,不知有意无意撞着她才走了。季辞欢垂眼一笑,手里赫然多了一个塞来的月饼。
待宫人都退下,顺手将茶碗放下来,踏踏实实盘腿坐在地上,老实地拿起那月饼啃,一壁又是可怜的神情:“且瞧瞧,你宫里人都晓得疼我。”
顾南词侧头憋了笑,扶了床沿站起身来,没来由觉得额角猛抽的疼,只当躺久了。半坐着缓了缓,缓缓走过去,探手拉她站起身,顺手拧了一把季辞欢的脸:“好好好……我疼你,我疼死你!”
桌上一盘蟹黄,几个月饼,两盘凉菜,一盅淡酒,虽只是平淡菜色,却已将佳节氛围衬出。两个人对坐着,暖烛微黄映照,就有股子莫名温馨,难得是在这宫闱之中。
“脸色怎么还白着,请御医了没?”
“早前看过,说是脉息微弱,记得静养。”
看着那人身子不知怎么日渐孱弱,季辞欢微叹口气,执起竹镊暖好了一壶酒,方与顾南词添了一杯,一边软声:“尽吃这些寒食,记得先暖酒润胃。”
皇后虽傲,却素来听季辞欢的话,含笑饮下,却不知,恰恰催发那人身上毒性。
人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下人,指的正是小人最爱背后耍阴招。她苏婉仪素来有一场凤凰涅槃的皇后梦,那日秦池花台一事早将她针细的心肝气炸,回殿思来想去。
便想起些花草来。
诸如夹竹桃,取根磨碎了晒粉,几月折腾下来便能教人虚弱而死。可惜中宫自有小厨房,她纵有通天本领也不能控制皇后饮食数月。才两三月便慌忙打住,又听身边的宫人献策,说黄花杜鹃泡水饮下,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最妙的是,死状恰是暴毙。
苏婉仪胆大,却也心细,打起中秋宫宴的主意。到时宫嫔满座,皇后突然暴毙,人心一慌场面一乱,又怎么查得出谁投的毒?
心思又转,不妨中秋那日毒量轻些,正巧季婕妤与皇后似乎不对付,将错处推到季婕妤面前便是。所谓嫌疑,自然能躲几分便躲几分,如此心思敲定,安心等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