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说话的声音愈发轻,到最后仅仅剩了几声喘息:“当年走后,我便已经后悔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至今日总算找到你了……咳咳咳,我一直在想,你为何要叫我子清,又为何……”
天玑道:“当初原本想叫你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不是听着更好一些?不,还是子清好,当初头一眼见你便觉得你干净透彻,声音好听,长得也好,若能一直陪着我,那就再好不过。”怀中子清闻声,忍不住轻笑,然只一笑,便扯得脏腑剧痛,只得弓起身来。
封瑜赶到时恰好见到最后一道电光砸到子清身上,周遭是刺鼻的焦味。天玑原本是半跪,猛然抱着子清站起身来,身边浮光四散耀目之极,汇成一道光束冲向天际。
封瑜心念电转,瞬时明白天玑是想凭蛮力炸开万虚镜。
未待开口,耳边已有厉声传来:“天玑,你可知此为何等罪过,你想下诛仙台么!”
天玑面目苍白,赫然是方才用了大半灵力,冷笑一声:“常人皆道东君不知情为何物,百年前为你而死的仙童果然死得太冤枉,竟未让你开半点窍。你可知他究竟为何肯为你的一时兴起置性命于不顾?无非为一个情,若无他魂飞魄散,如今与我一同在万虚镜的人,应当是你!”
“此天地间若无我所爱,这仙当来何用,长生何用,活着何用!”
东君一瞬怔住,只问道:“你破开万虚镜又如何?”
“去西天求佛,佛心慈悲,必肯救子清一命,我甘心殁沉阿鼻炼狱,永受苦痛。”
封瑜怔了一怔,只听东君与天玑一答一问,恍然想,无悲无喜如天家,尚有如此决绝,自己只想着与沈微一死惧死,无端自私的很,死有何难,最难得拼死一搏。
不由脱口道:“叹服,星君。”
天玑桃花眸望过来,眼中除冰凉别无他物,笑意一出,苦涩无比:“一旦成仙,便不该动凡心,是我过错,害了他。我更对不起你,沈微本不该出现于此朝,若在未来,她该是平安无恙一生,不至……魂飞魄散。”
“种因得果,我有太多不该,害了太多人,如今债祸无力偿还,唯有……”话说间对着封瑜跪下身来:“不是情字害人,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仙人如何,天命天定,又由得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文越来越白,卡文卡了很久才想到该怎么写,和刚开始的设定走偏太多了,总而言之,非常感谢能坚持看到现在的亲们,非常感谢不嫌弃文章太小白。
☆、转念生死
丹霓立在角落收声看着,眼珠一转,眼神一会儿落在悲痛欲绝的天玑身上,子清上吊着一口气,还在苦苦撑着,再看看封瑜,不知道多少天没歇息,苍白着一张脸,又看看东君,没甚么表情,端肃了神色正苦苦劝着天玑。
如此看来,倒没自己什么事,只是闲在一旁也是不该。
“总该找些事罢。”丹霓心中暗自道。
于是劝天玑:“星君切莫做些傻事,这种时候怎不用降魂珠试一试,我记得沈微说过降魂和衡元两颗珠子是能起死复生的,怎么这会儿……”
天玑似是苦海里摸到一根稻草,眼里亮了亮,紧抿唇道:“你们手里定有珠子,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饶是丹霓亦未曾见过天玑这幅疯癫模样,半张了口自袖中掏出珠子,连着封瑜手中的一并递过去。看天玑口中低念口诀催动珠子,墨杏悬在半空一圈一圈打旋,定在子清面前迟迟不动,空是流光溢彩。
衡元珠先动了动,方才触到子清的唇便急速跳开,落在地上,竟碎了一地,碎末落在轻云之下再不见痕迹。紧接着,降魂珠动了动,向前探去,封瑜掠身自天玑手中劈手夺过降魂珠,冷了声线:“沈微或许没有魂飞魄散,或许这珠子收了她星点魂魄,沈微或许在里面……请星君恕罪,这颗珠子,我不能给。”
天玑垂下了头,手中握了一把子清青丝,轻轻地揉,从封瑜角度看去面色蓦然淡了下来,声调听不出悲喜,只是平常地问了一句:“你记得这颗珠子是本君给沈微的么?”
“星君可先问过沈微肯于不肯,想不想要?!”
“可本君即便是如今这般落魄,修为法力仍远在你之上。”
“那我便是抢,拼却一身修为,也要抢到手。”封瑜抬高头,俯视半跪在地抱着子清的天玑,眼里不知装了什么,暗暗沉沉,似是探不到底:“星君记不记得,你欠我封家一条性命。”
天玑诧然抬头:“你说什么?”他怀中的子清原本已要渐渐阖上的眸,蓦然睁了开来,又像是费尽了气力,又闭上了。
封瑜神色不动,手中握紧了降魂珠,步子向后退了一步,赫然是随时迎战的架势。
素来无起伏的声调低低自口中吐出:“我的哥哥,封澜,数年前因一念之失酿成大错,在星君四处寻找狼族子清时,耗尽千年修为闯入九霄南天门,自请堕入诛仙台赎罪,求天帝切莫重罚星君。”
说着轻笑一声,无端使气氛更寒了几分,又道:“自是我哥千错万错,却怎么也不至于要送了性命,星君说东君不知情为何物,使那仙童平白送命,可星君又有多懂?子清的情意便值千金万两,我哥的,星君放在眼里过么?”
“若非我哥,依星君之过,只在这万虚镜中待个千八百年,天条几时这样宽松了?星君,该不是从来不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