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办公室坐了不过十分钟,陆昀章便推门进来。
事实上陆昀章方才还在外面做了足足两分钟的心理建设,他知道文仕棠是来兴师问罪的,考虑了很久用什么姿势才能不跪得太难看。
他眼神在文仕棠身上打了个转,很快收回,掩饰性地清咳两声:“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文仕棠都懒得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只冷冷地道:“你说呢?”
陆昀章心虚低头:“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下次有事,你直接打电话,我过去找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文仕棠不被他的示弱动摇,直问道。
“为什么。”
陆昀章苦笑一下,走到他身前,低头注视着他,眼底情绪晦涩胶着:“仕棠,如果不是警察找到了我,如果不是谢明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一想到文仕棠为他的做的那些事,他心里就被痛苦悔恨焦灼得一刻不得安宁,何况此时此刻,这人就在他眼前。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和悲伤,文仕棠瞥开眼不去看,陆昀章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喉口像是哽着一把刀:“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吧,在你心里,我根本不配知道,对不对?”
他抹了一把脸:“就算我不配,可现在我知道了,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让我眼睁睁看你被逼着把自己一手缔造的事业拱手让人吗?还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
他说不下去,转而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你又是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救我?你为了什么,我就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你没有关系!”文仕棠猛地转过头来和他直视,厉声道。
陆昀章根本不敢和他大声说话,压着嗓子吼道:“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可以了吗?!”
周遭的空气全都冷凝下来,半晌,是陆昀章败下阵来,他闭了闭眼:“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激动,态度不好,给你道歉。”
陆昀章揉了揉鼻梁:“我不想再和你吵了。”
他们后来一直在争吵。
谈判桌上,家里,离婚前的那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就像那些怨偶一样,婚姻到了最后,只剩互相伤害和指责,仿佛要把这七年的一切掰开揉碎扔在对方脸上。
可是他们不该只有这些的。
陆昀章这段时间常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先低头,他们会不会不至于走到如今,如果不做那些幼稚的赌气,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回过头看去,其实那些争执,纠缠背后,其实只有一句话: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们能不能不离婚。
如果那时候他选择诚实地把不舍得说出口,文仕棠会不会也不至于心如死灰。
忽然被提起以前的事情,文仕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正要起身,就被陆昀章轻轻按了下来,那人在他旁边坐下,放轻声音:“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是第一次考虑了,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牧唐和晟璟本来就有很多开发方向是重合的,可是各自都有很多技术关窍没有突破,如果通过合并能够达到技术共享,对两个公司都是好事,真发展成竞争关系,也是浪费资源。所以就算是从商业的角度来讲,也是一件正确的决策。”
“等公司真的合并之后,再把铭尚那边的股权稀释掉,以你手头的股份,从此以后整个公司就完全归你说了算。”
他眼神暗了一下,一想到韩至镕那个王八蛋逼着文仕棠放弃管理权,他就恨不能把他弄死,姓韩的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招惹他。
“至于我,”他笑了一下,“你要是信得着我,我就给你打工,要是信不着,我就全都放手给你管,怎么样。”
文仕棠默然无语,心中五味陈杂,陈艾卿说的,他大哥说的,陆昀章说的,这些人能够想到的他当然也能够想到,但是牧唐同样是陆昀章这么多年的心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被欺骗和强加的不快在心中还未散去,简直让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陆昀章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叹口气,看着文仕棠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满我联合你大哥和陈艾卿一起骗了你,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你想让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自己说说,我直接和你谈这事,你会接受吗?”
他故作轻松地说:“你也不用担心我是想要借此绑架你什戁缝么,我向你保证不会,你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商业决策来看待。虽然我把我们的婚姻搞得一团糟,但是生意上,我还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那合同你大哥看过的,你就算不信任我,也该信任你大哥,对吧?”
“我没有不信任过你。”文仕棠忽然道。
“对,是我不信任你。一直都是我。”
陆昀章语气黯然,一想到自己曾经怀疑过是文仕棠派柯润窃取牧唐的商业机密,就像是被人攥紧了心脏。
良久,文仕棠终于道:“等合并完成,你该得到多少股权,我会还给你。”
“好。”
陆昀章知道他最多也就退让到这种地步,心中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