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章夹着烟的手指示意一下,言简意赅道:“讲。”
“直白的说,我是想求您一件事,文董从前天开始,行程几乎都是满的,差不多连续三天没有合眼了,这样下去我怕他身体支撑不住,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另外约时间做析产。”
事实是文仕棠最近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尤其这半个月,几乎没有能睡一个囫囵觉,刚才的失态,绝不仅仅是因为被气的。
他解释道:“我绝对不是奉了文董的命令来找您打感情牌,和文董同床共枕七年的是您,他是什么样的人,您绝对比我更清楚。哪怕是看在他对您父母的孝顺上,您也不该逼他太狠了。”
是啊,他文仕棠是什么样的人,陆昀章怎么会不清楚呢。
骄傲自尊到了极点,绝对不许自己流露半分脆弱。
陆昀章眼前闪过文仕棠红着的眼眶,心像是受了针扎,突然就泄气了,他这些天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呢,这个人要走,那就让他走吧,他想离婚,那就由着他吧。
他狠狠吸了口烟,道:“你把他下面的行程都推迟,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
从花园下来,陆昀章在会议室外站了一会儿,透过玻璃窗,他可以看见端坐在会议桌上的文仕棠,他微微垂下眼睫,肩背却始终舒展而笔挺。
他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吧,陆昀章想,所以可以一直这样,冷漠,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任何人事都休想动摇他分毫。
深吸一口气,他推门进去,坐在了文仕棠对面,双手交叠放在实木桌面上,目光平静,孔律师一见到他,重新摆出职业化的笑容:“陆总回来了,请问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陆昀章微抬起手,声音沉着:“等等,我有话要说。”
文仕棠抬起眼来,刚刚的失态已经全部收敛得不见痕迹。
只听陆昀章沉声道:“不用协商了,我全部放弃。”
他看向文仕棠:“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我持有的晟璟股份和文董持有的牧唐股份,都各自保持不变,第二,两公司曾经就共同开发项目达成的协议不变,第三,财产分割协议签订一年内对外保密,其余的资产不论是之前做好析产的,还是没有分割的,我全部都放弃。”
“就这样吧,卫律师,就麻烦你以我刚才说的,重新拟定一份协议,之后拿给我。”
“今天就散了吧。”
一群律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作,还是在陈艾卿的授意下方才离开。
出了晟璟大楼的卫律师抬头看天,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在这个城市工作十多年,从没觉得天有这么蓝过,空气也是如此的清新。
和他一起出来的冯律师从身后赶了上来,叫住他,用一种患难兄弟的的力道握上了对方的双手:“兄弟,要不一起去喝一杯?”
两人对视的目光充满了革命战友的深情,潜台词都是豪门真是太特么有病了!
孔律师深深点头:“好,我请!”
“走!”他们向其他律师和助理招呼一声,“吃饭去!”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会议室变得寥落而安静,直到陆昀章也起身离开,还没出走廊就被文仕棠叫住,他回过身,见浅金色的阳光镀在那人的脸上,看着竟然有些温暖。
“你什么意思。”文仕棠冷冷地问。
“没什么,就是刚才出去抽了根烟突然想通了,觉得咱们两个这些年其实相处的还不错,现在闹成这样,真挺没劲,就这样吧。”
陆昀章往回走了两步,似乎想抱一下眼前的人,抬起的手终于还是落在了文仕棠头上,轻轻揉了揉:“这段时间是我犯浑,可我是个混蛋,你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他拇指在文仕棠眉心摩挲两下:“别恨我。”
陆昀章的眼神长久地停留在文仕棠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留恋,终于还是转过身,披着夕阳余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结束之后,文仕棠被陈艾卿勒令回去休息,其实就算陈艾卿不说,他也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更别提做决策。
文仕棠开车来到离公司最近的一处文家的酒店,他最近一直住在这里,因为距离近,这家酒店从落成开始便在顶层给他留了一个套房,方便小公子随时入住。
他回到房间脱了外套,脱力般坐在跌落地窗前,良久没有说话。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夜色背景下,落地窗前一个小小的人影,显得渺小无比。
过往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像是刀片一样想要割断他的神经,文仕棠没有拿药,任凭凌迟一样的痛苦在大脑中肆虐。
结束了吗?
他七年的婚姻,更多年的执念,真的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一地狼藉,甚至连一个好的告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