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筵原本在看到叶迎之已经离场的时候还有些许黯然和不知所措,明明说好的“晚上跟哥哥回去”,结果对方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听见许瑞的话后那丝黯然瞬间就变成了担忧。叶迎之的身体不好他当然知道,小时候他不懂事,特别缠叶迎之,而且还娇气,只拉着手挨着坐不够,但凡有条件一定要迎之哥哥抱着。有一次他非要叶迎之抱着他在院子里转着看花,叶迎之也没说什么,笑笑就答应了,抱着他出去,转了有一个小时,他也不懂事,就一直搂着叶迎之脖子,黏着他不下来。他那时候长得比同龄人矮一些,看上去也小,但毕竟有些分量。叶迎之一直惯着他什么也不说,结果当天回去之后就发了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眼紧闭着,睫毛不断地颤动,几乎呼吸不上来。迟筵吓傻了,等医生走后就一直趴在床的另一边拉着叶迎之的手不放,感受着那手指手掌都如冰一般,微微颤动着。他把叶迎之的右手捂在自己肚子上,想把热气传过去,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躺在叶迎之身边睡着了。福伯因为那次事没给他好脸色,他一面觉得委屈得不行,一面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因为担心叶迎之,睡着了还悄悄流着眼泪,暖暖许家给从各地赶来参加酬天祭的天师术士们都准备了住处,叶迎之却带着迟筵直接回到了叶家。不是他当年养病所在的那处别苑,而是叶家主宅。叶家和许家离得不算特别近,但也不远,都在同一片区域内,开车行驶约半个小时就到了。因为过去叶迎之不住在这儿,迟筵印象中以前自己很少来这里,偶尔过来几次也是同迟家人一起参加一些活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汽车一路开了进去,只能模糊地透过车窗看见外面建筑黑色的轮廓和挂在屋檐下的橘色灯笼,整个叶家大宅都笼罩在寂静之中。“怎么看不到人……”迟筵望着窗外忍不住喃喃道。“我那两位兄长去世之后他们的亲眷也就搬离了主宅,其他的旁支也都不住在这里,所以很多屋子就空了下来。”叶迎之解释道。汽车驶进内院,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叶迎之带着迟筵一同下了车,打开门走进去。“所以现在迎之哥哥一个人住?”“嗯。”叶迎之一边脱外衣一边应道,“我怕吵,所以一个人住这里,管家佣人医生都住在外院。”迟筵想起叶迎之的病,的确是喜静怕吵,不能动怒,不能过喜,不能有明显情绪波动;也不能劳累,不能做太耗费体力的事情。所以当年为了养病他才会住到别苑。叶迎之已经脱下外套,转过身领着迟筵向楼上走去,推开一间屋门,站在门口手搭在迟筵腰上,低头看着他道:“阿筵今天住这件屋子,你先自己收拾一下,然后到哥哥那里去,我房间在隔壁。”迟筵点点头,低声应道:“好。”他看见叶迎之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松开手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屋子看起来是没什么人住过,但打扫得很干净,迟筵没什么东西,直接进浴室去洗澡。他的行李还都在许家,跟叶迎之回来的匆忙,也没带换洗衣服,本来打算凑合着穿上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结果从浴室出来后看见床上放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白衬衫,不用想也知道这件衣服本来属于谁。迟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叶迎之果然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以前他年纪小,虽然客观来讲只比叶迎之小五岁,但从外表上看却小得多。他九岁的时候叶迎之已经是一个身材开始抽长的少年;而他十五六岁逐渐长高步入少年的时候,叶迎之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所以那时候有时候他在别苑住没有换洗衣服,叶迎之就会把自己的上衣借给他当睡衣,晚上房间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他外人,也不会觉得太奇怪。现在这小楼里虽然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自己毕竟已经长大成年,感觉上还是有些不对。迟筵把那件衣服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换上了,报着些许自己也不敢明言的隐秘心思——在心底,他期盼着能和叶迎之更亲密一点。隔壁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窥见屋里暖黄色的灯光。迟筵悄悄推门进去,站在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叶迎之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看见他呆站在门边便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拍拍自己身侧空着的位置:“阿筵,过来。到哥哥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