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离象的小院里,本该整洁的地面遍布狼藉,散落的都是弟子们随手扔下的修服和平日里习读的书籍教典。
离象真人满身伤痕、衣不蔽体,正躺在这一片狼藉之间。
不远处绣姑被捆倒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清醒。
灵渊和阮梦深俱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看这样狼狈的画面。
不多时,倒在地上的离象轻轻地动了动,他看了看远处的绣姑,似乎想起身去帮忙解开对方,但他衣不蔽体,腿上也不知受了什么伤,似乎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余去解救他人?离象停下了动作,又是一番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掌间凝力,朝着自己的面门击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灵渊与阮梦深好似与离象意识相连,同时进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在这里,离象身上的耻辱的伤痕都不见了踪影,他此刻正身着素白的修袍,衣领严丝合缝地束着,把刚刚散落的尊严紧密地包裹了起来。
这样一来,他又是那个惊才绝艳、仙风道骨的世外仙师了。
离象初入混沌之境,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轻飘飘地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画面中的离象真人环顾四面,找不到那说话之人。
可灵渊知道,那是仙帝的声音,这厮仗着制造幻境、形态不定的本事,真是装神弄鬼的一把好手。
离象很快放弃了寻找,敛眉问道:“如何可惜?”
仙帝幽幽道:“好不容易修行至如此境界,又刚刚飞升神境,大好的前程,何苦要想不开呢?”
离象淡然道:“小仙的境界,乃是建于清修的根基之上,如今清修之基破碎,境界何存?”
仙帝笑起来:“你真是死脑筋,倒是天生的修道之人,只坏在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皮囊好坏本无错,”离象不躁不恼:“错只错在,世间还有耽于皮相的迷失之人。”
“你可怨恨那破你修为之人?”
“我不该恨他,我该悔悟自己破了嗔痴怨戒,清修境界荡然无存。”离象道。
“你已清修多少年月?”
“七百年增一月。”
“除了你这数百年的修为,若澧还将万年的灵元赠与了你,你带着这元丹去死,可惜了,白费这番波折。”
平静无波的面容突然起了一丝波澜——离象不愿意欠着任何人,不管是不是别人欠自己更多些,他都恪守铭记着,绝不能贪占别人一毫一厘。
“你想把元丹还给他?”仙帝似乎猜透了他所想。
“白拿来的,当然该还,可若澧神君他……恐怕不久也将云散烟消了。”
“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仙帝道:“若澧本没有来生,但我可以给他一个来世续命的机会,如果想要,你可以把这元丹还到下一世。”
离象的眼睛亮了起来:“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但,你还需付出一些东西。”
“是什么?”
仙帝顿了顿,又问了他两个问题:“你此生最看重何物?来生还想追寻何物?”
离象道:“小仙此生除了坚守道义,便别无长物,来世若有识,仍是求这未尽之道。”
仙帝笑了笑:“如果我就要你这宝贵的道义来换,你能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