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口中的陈香里是个朴实善良的女人,陈家也做白事生意,但陈香里的几个兄弟都不成器,陈父大病一场后,失去劳动力,陈家的作坊开不下去。
谭家的生意当时正在上升期,谭法滨时不时会接济一下乡亲,看陈家艰难,就让陈香里和兄弟们到自家作坊来干活,谭家的产品也放在陈家卖。
一来二去,陈香里和谭法滨就产生了感情。陈香里想早点结婚,在她的眼里,结婚了才能安定,她也更能辅助谭法滨工作。但是谭法滨一心扑在事业上,说至少要等到三十岁再考虑结婚。
陈香里虽然没有名分,但还是全心支持谭法滨的事业,谭法滨去外地推销时,她将作坊管理得井井有条。谭法滨热衷传播殡葬文化,在家里的时间也多在制作产品,陪陈香里的时间很少。王姨印象中,陈香里从来没有抱怨过。
谭法滨遇害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打击,她终日以泪洗面,大病一场。后来家里的兄弟都劝她赶紧嫁个人,她没有答应,反而和沈维一起寻找凶手。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陈香里还是没有着落,县里渐渐传出一些不好的声音,说她是个灾星,克死了父亲,兄弟们也个个没出息,病的病,傻的傻,谈个优秀的男人,还没结婚就把男人克死了。
她在县里生活不下去,沈维去城市做生意,她也跟着去了,听说起初是在沈维摊子上打杂,后来听人介绍才当了医院的护工。
凌猎离开谭家的老院子,又和其他乘凉打牌的人聊了聊谭法滨、沈维、陈香里。大伙对沈、陈的看法都差不多,觉得他们有情有义,但运气不好,还有点傻,为了一个过世的人,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去了。
凌猎在路边摊买了四分之一个西瓜,让小贩切成块,边吃边琢磨。人人都说陈香里和沈维好,案卷里提到过他们,但没有深入调查过他们。至于原因,沈维好理解,案发时根本不在丰安县,几乎没有作案可能。而陈香里,似乎是因为她太不像嫌疑人了。她深爱谭法滨,有什么理由会杀死她?
可是——
卫之勇一查再查,整个丰安县都被翻了过来,还是没有找到凶手,那现在反过来推,凶手是不是一早就藏在被警方排除的地方?
沈维和陈香里,假如陈香里和谭法滨顺利结婚,他俩就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谭法滨遇害十七年,他俩一个在三院当护工,一个卖盒饭,从犯罪的角度想,他们也许不是王姨所理解的“互相帮扶”。
凌猎在心里捋顺这条线,打算回丰市之后重点查沈、陈,正要把剩下的一块西瓜吃掉,余光就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季沉蛟冷着脸走来,“吃独食?”
凌猎看着手上的西瓜,觉得冤枉。他和季沉蛟分头行动,他打听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季沉蛟打听第二起案子的受害人毕江,天太热,他不过是吃瓜解暑,就跟买瓶矿泉水一样,怎么就成了吃独食?
难道他还得打电话通知季沉蛟也来吃?
这和小女生下课一起上厕所有什么区别?
季沉蛟听完他的辩解,眉心一紧,对小贩道:“这半块切给我。”
那小半块正是凌猎刚才切剩的。小贩正在切瓜,凌猎把自己这块递给季沉蛟,“给,省得你说我小气。”
季沉蛟看看他,又看看瓜。西瓜切的是三角形,上头尖尖的。季沉蛟没拿,低头把尖尖咬掉了。
凌猎:“。”
这时,小贩切好瓜,一共四块,季沉蛟拿起就吃。
凌猎看着自己手上被咬掉尖尖的西瓜,忽然笑起来,满不在乎地啃了个干净。
季沉蛟买的那四块,其中有两块都进了凌猎的肚子,吃完,两人找了个阴凉处,交换线索和想法。
毕家和谭家隔着两条街,毕家的位置比较偏僻,挨着县际公路和一条河,论作案难度的话,凶手进入毕家作案、事后潜逃都更加容易。
但时隔多年,当人们再次谈起毕江,还是说不出谁会害他——说起谭法滨案的凶手,人们倒是都很有想法,仇杀、嫉妒、挡了别人的财路……
而毕江太普通,他好像根本不值得谁去动手,更别说还是和谭法滨一样的死法。
毕家现在也没人还住在丰安县了,但和谭家不同的是,案发后不久,毕家得到两笔抚恤金,一笔来自政府,一笔来自慈善组织,他们便用这两笔钱离开这个伤心地,南下做生意去了,听说再没回来过。
邻居们说,毕家其实起初不想离开的,但多少有些迷信,请人来算过,说是祖先在丰安县的坟没有埋好,才子子辈辈平凡落魄,到了这一辈,终于出了大凶之事。
毕家害怕今后再遭横祸,反正手里有了钱,索性离开故土。
抚恤金一事凌猎也听王姨和周哥说了,因为谭法滨户口上的亲人就是沈维,所以抚恤金是交给沈维的,沈维把钱和遗产合在一起用于追凶,很快花光。
也正是因为两边家属对抚恤金的不同使用,人们多是夸沈维贬毕家,说他们薄情寡义,发死人财。
季沉蛟说:“不觉得沈维的举动才更奇怪吗?”
凌猎说出查沈维、陈香里的打算,“人们只看得到沈维追凶花掉了所有钱,但钱到底花在哪里,知道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