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小区的监控显示王洪强出小区后左拐,那么他的目的地就是在东边,图中半数地点排除,而剩下的四处,最偏远的正是季沉蛟与凌猎此时所在的东柳街。
王洪强当天也许在这里“狩猎”,但还没有等到他的“猎物”,他就掉入了一张编织许久的网中。
那人会把王洪强带去哪里?
“啊!”凌猎指着东边,“从那里出县城,有很多废弃的娃娃厂。小季,要不要去看看?”
花在县素来西边热闹,花田和交易区都在西边,十多年前东边建起不少厂房,配合生产鲜花包装材料、娃娃装饰品。但因为经营管理不善,发展定位有问题,这些厂房都没存在多久,几年后陆续废弃。
夏榕市主城在花在县西边,因此花在县一直在往西边发展,东边那些废弃的地块渐渐不被认为是花在县的一部分。荒凉景象可想而知。
夕阳西下,将破旧的矮房镀上更加陈旧的色彩。季沉蛟和凌猎站在锈迹斑斑的厂房中,举目四顾,眉心蹙起几道沟壑。
这个地方被改造成时兴的鬼屋一定收益颇丰——被侵蚀的管道中滴下污水,“滴答滴答”落在潮湿的地板上;未被处理的玩偶横七竖八丢在地上,缺胳膊少腿,除了可爱的动物玩偶,竟然还有成人胶衣玩偶;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怪异的臭气,倒不是尸臭,更像是各种食物和垃圾腐烂的味道。
三月十号凌晨,如果王洪强来到东柳街“狩猎”,他会因为什么原因主动来到这里?
答案显而易见,有身材婀娜的人——不一定是女人,也可能是女性打扮的男人——从他面前经过,假装惊慌奔跑,将他带到此处。
厂房成片,又没通电,两个人想在天黑之前将这一带确认一遍几乎没有可能。季沉蛟一个电话打回重案队,让席晚带一组人过来做现场勘查,又向花在县申请了二十多人进行搜查。
发电机轰隆震响,高功率探照灯将黢黑的厂房照得亮如白昼。现场唯一一个“外人”是凌猎,他那背篓早就不知被他丢到哪里,但手上还拿着一支玫瑰。
季沉蛟指挥现场时,他静悄悄地将玫瑰塞到季沉蛟手里。季沉蛟忙起来没注意到拿着的是什么,楞是将玫瑰当指挥棒,挥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季沉蛟无语地看着花瓣都快抖没的玫瑰,唇角抽了抽。一旁的席晚忍笑,“头儿,这创意不错,以后你都拿朵花,我们重案队就有芭芭拉小魔仙了。”
季沉蛟恶狠狠地转身找凌猎,凌猎已经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搜查持续到凌晨,八号厂房的干涸水池里发现了一具局部进入白骨化特征的尸体。
水池中堆满垃圾和脏污玩偶,尸体被埋在里面,贸然移动也许会让原本存在的线索消失。
重案队费了一番工夫将垃圾清除,安巡就地进行尸检。
“死者曾经被焚烧过,但不是被烧死。”安巡将尸体轻轻一翻,“他是在死后被人放在这里,身下的池面和水池其他部位烧灼程度不同,说明他没有挣扎。而且焚烧过程没有持续太久,组织液化腐烂形成的灰污层还附着在骨骼上。凶手的目的可能只是想抹去尸体表面的痕迹。不过焚烧确实影响了腐败进程,我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是在三个月之前。”
这时间与王洪强对得上。
季沉蛟说:“不是被烧死,那死因是什么?”
安巡握着已成灰黑色骷髅的头颅,“枕骨凹陷性骨折,这里可能就是致命伤。”
重要的线索都随着焚烧和腐烂消失,尸骨被送回市局进行进一步尸检和身份比对。天亮后DNA比对证实,死者的确就是王洪强。
时隔三个多月,现场仅有血迹和脑组织残余,没有打斗痕迹。
血迹出现在离水池十来米远的地方,从轨迹看,凶手是在那里将王洪强击倒。王洪强倒地失去意识,凶手又在他后脑补了几下,直到确认他死亡。
之后,凶手用拖拽的方式,将王洪强丢入水池,点火焚烧。
水池中未检测到助燃物,凶手点燃的很可能只是王洪强的衣服。
火焰燃烧得并不猛烈,体表过火之后,凶手拖来水管,污浊的水一下去,火焰先是腾起,不久熄灭。
凶手冲洗过地板,但还是有足迹残存,是一双高跟鞋。
这又与季沉蛟的推断重合了,不过穿高跟鞋的不一定就是女人。
“四十二码的粗高跟,如果是女人,那她身高至少有一米八。而且她是去杀人,通常会穿运动鞋。”席晚说:“男人假扮成女人的可能性更高,高跟鞋是他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线索。不过头儿,王洪强和魏旭延的案子真的能并案吗?凶手作案手法完全不同。”
季沉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王洪强的案子之所以会从失踪案变成命案,完全是因为重案队查魏旭延的案子时发现了一条“歪路”。但王洪强的尸体是找到了,除了现场的高跟鞋足迹,却没有提供更多线索。
要并案,就必须确定此前仅作为推断的动机——凶手在惩罚“狩猎”女性的人。
另一位失踪者,二十七岁的邓子安,按照“狩猎”这条思路的逻辑,大概率也已经遇害了,不过重案队还没有找到尸体。
查案不是一蹴而就,再精锐的队伍也需要休息。季沉蛟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时间已过了零点。
凌猎不仅没睡,还正在煮小火锅,“哎呀,我们小少爷又回来骗吃骗喝了,怎么这么会找时间呢?我一煮好你就回来!”
季沉蛟:“……”
深夜吃小火锅太罪恶,但季沉蛟想,凌猎煮都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