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去了被单上的一丝线头。
&ldo;那对爱德华与我而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们仅有的在那儿分享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极度悲伤的‐‐而我不想再为此而增添上新的一笔。即便他的棺材在那儿,即便他的葬礼在那儿,即便他的墓碑在那儿,我却不觉得爱德华在那里,他该在这儿‐‐告诉我,公爵夫人,你看见他了吗?&rdo;
一颗泪水从公爵那双仿佛装进了整个英国晴天般的眼中落下。
那是伊莎贝拉第一次看见他哭泣。
葬礼仍然在圣马丁教堂继续着,人们仍然聚集在新土周围,看着深褐色一点一点掩盖了深黑色的棺材,听着神父祈祷着上帝将会拯救汤马斯&iddot;爱德华的灵魂,并张开怀抱欢迎他与自己的亲人好友团聚。伊莎贝拉无从得知他们是否看见了才发表完悼词的马尔堡公爵夫人转眼便怀抱着沉重而宽大的黑色长裙,从教堂向布伦海姆宫飞奔而去的那奇异的一幕‐‐
但愿任何看到的人只会将那看作是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纪念他们的管家的奇特方式‐‐公爵失踪,而公爵夫人逃跑。
伊莎贝拉想着。
她有预感,这将会是阿尔伯特前来的地方。
而她也的确在这里找到了他。
这个全世界此刻他们最不应该在,然而同时却又最应该在的房间里。
&ldo;很抱歉,公爵大人,我没有看见他。&rdo;
她柔声回答着。
&ldo;但我肯定‐‐一定,绝对,百分之一千,以我的名字向上帝发誓‐‐爱德华是在幸福与无憾中离开了人世。&rdo;
队伍抵达了圣马丁教堂。
先前的那四名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棺材从灵车中卸下,放置进了已经预先挖好的墓洞。
消失不见的阿尔伯特原本该在这时候发表悼词,如今这个工作只能让伊莎贝拉来完成,而她完全没有准备‐‐然而,在棺材与泥土碰撞,放出令人心安的一声闷响的同时,伊莎贝拉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将要说什么,如果阿尔伯特在这儿,她走上前去的刹那想着,他会说的话恐怕与自己的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因为,她看见了爱德华的墓碑。
&ldo;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今日来到这儿出席这场葬礼。&rdo;
她开口了,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墓地中回荡着,目光缓缓扫过与上百个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仰着头注视着她的人们,与他们对视着。
&ldo;而我想在这里谈论几句汤马斯&iddot;爱德华。
&ldo;是的,这是他的葬礼,我知道,但我仍然想表明一下立场,以免出于仪式举办时间过早的缘故,有人会迷糊地走错地方。&rdo;
几声轻笑传来,又立刻因为担心不合气氛而戛然截断。
&ldo;很好,我听见有人笑了。&rdo;伊莎贝拉自己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真心的笑容,&ldo;爱德华会希望在他的葬礼上听见几句笑声,毕竟,让人很难想像的是,那曾经是年轻的汤马斯&iddot;爱德华最擅长的事情‐‐逗乐他周围的人。&rdo;
人群中,有好几个女人发出了小声的抽气声,同时还从手袋里掏出了手帕。
&ldo;汤马斯&iddot;爱德华这个名字意味着许多‐‐对布伦海姆宫的仆从来说,他是不苟言笑又严厉的管家;对艾莉丝&iddot;爱德华与查尔斯&iddot;爱德华来说,他是一个令他们感到十分骄傲的儿子;对于伍德斯托克的村民来说,他是一个值得景仰的道德楷模,与一个茶余饭后值得娓娓道来的故事‐‐无论是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还是他年长后一帆风顺的职业经历;而对于那些在过去结识并与他熟悉的人来说,他是一个值得信任与依靠的朋友。我们在他遗留下的文件中发现了一小沓借据,而每一张不曾归还的凭条都被他划去了。我想,他只是为能在自己的朋友遭遇困难时伸出援手而感到自豪,他从未想过要求任何的回报;因此,对于我,还有我的丈夫来说,他是布伦海姆宫最惨重的遗失,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导师与一位敬重庄严的父亲形象。从今往后,每一步我与我的丈夫即将前往的道路上,都因为他的缺席而将长满荆棘。
&ldo;但这不是我最想告诉你们的,关于汤马斯&iddot;爱德华的事情‐‐&rdo;
&ldo;你看见他了吗‐‐在他死之后?&rdo;
阿尔伯特仍然保持着同样的,既平淡而又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悲痛的神情注视着她。
&ldo;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么说的理由吗?&rdo;
他说着,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寻求着安慰的急迫。
&ldo;只有那些在尘世留有未曾完成的遗憾的人才会以鬼魂的形式继续行走在这个世界上。&rdo;伊莎贝拉回答道,&ldo;而爱德华没有‐‐我确保了这一点。&rdo;
&ldo;可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在幸福与无憾中逝世的。&rdo;
阿尔伯特迅速说道,语调黯淡了下去。
&ldo;但他的确是幸福与无憾的,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了这一切发生在我面前。事实上,你也看到了那一幕,公爵大人,那就是爱德华的愿望‐‐与自己深爱过的人再见一面,解开当年因为谎言,因为时代的桎梏,因为彼此的伪装而结下的误会,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的遗憾了‐‐他将一生奉献给了这座命运起伏,繁败交替的宫殿,而他亲眼看着照顾长大的孩子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世上已经没了任何能够牵挂他的事物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