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也不清楚你对我有多重要。”阿洛自嘲地笑。
迦涅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给信件盖封蜡似地,唇瓣轻轻和他的贴了贴:“你那个时候不好受,但我也怨恨过。”
阿洛声音有些低沉:“如果那个时候我更有勇气,把那些信也送出去,或者一直给你写信,写到你回信为止……”
他惘然止声。
不存在这样的如果。
尚未知晓失去的苦痛的阿洛·沙亚,不可能那么彻底地抛下自尊心,一次次地、哪怕明知道可能是徒劳依然伸出手。
而迦涅也没有完全的自信宣称,只要那时候收到阿洛的信,她就一定会回复。
阿洛沉默地抱紧了迦涅。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眷恋地深吸了一口气。
两个人静静依偎了一会儿,阿洛伸手去拿信,又一次被迦涅躲过了。
他眯了眯眼睛,表情有些危险:“你既然不念了,那还留着干什么?”
“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已经好好欣赏过了,看在你这几天很辛苦的份上,这就放过你算了,”迦涅哼了一声,“我只是不当着你的面念,可没说不读。”
“你继续念也没关系。”阿洛忽然离开了坐席,与她面对面,亲了亲她的额角,而后矮身在车厢座椅中间的空位半跪下来。
“啊?”
他像要为她穿鞋似地低着,拇指顺着她脚踝骨头凸起的轮廓来回摩挲,抬起的绿眼睛幽幽的:“你念你的,我忙我的。”
“什——”
车厢里温暖,但陡然少了层叠裙裾的遮蔽,皮肤还是感觉到一丝凉凉的颤栗。比温度差更加鲜明的刺激下一刻抵达,迦涅不禁揪紧手里的东西,信封顿时多出几道蛛网般的褶皱。
“不念了?”阿洛仰起头,舌尖坏心眼地故意缓慢掠过下唇。
奇怪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迦涅调整着呼吸,抽出第二封信,斜斜瞪他一眼,真的从刚才停止的地方重新念下去:“这封信大概永远不会被你读到,所以我可以尽情——”
她唐突地吸了口气。
“尽情什么?”阿洛居然还追问。
迦涅揪住他的一缕头发,恼怒地扯了一下:“所以我可以,尽情说我,所有……没办法当着你的面说……的真心话。……”
十九岁的阿洛那充满着怨气和困惑的剖白,迦涅最后凭着强大的意志力,与阻力极力对抗着,磕磕绊绊地读完了。
但她念出来的句子大都如冰面上滑过的影子,只是平滑地溜了过去,来不及仔细辨析,就已经碎裂在冰下缓慢持续燃烧的潮涌里。
这好像正是某些人的险恶用心。
迦涅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她记得十分清楚的是,在她走神松开指掌的时候,阿洛总会十分和善地提醒:
“拿好,别掉了。”
他的吐息像一阵无辜地拂过泉眼的微风,清泉是否奔涌,与它完全无关。
然后,他体贴地把皱巴巴的信重新塞回她手里。不止一次。
※
马车在路上额外多绕了一段,在天黑前驶入奥西尼家的温泉山庄。
乘客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车。
迦涅义正词严地拒绝了阿洛去泡一下温泉‘放松’的提议。阿洛有点遗憾,但也没强求。
清洗过身体、换上轻便家居服的两人先到厨房集合。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山庄里没有留任何侍者,于是做饭的重担自然落到了阿洛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