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挺挺地跪下,对着那堆坟土磕了三个头。
“咚”地几声下去,起来时额头蹭破皮泛着血丝。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一滴滴淌成行。他吸了吸鼻子,眼泪落下时就抬起沾了污尘的袖子擦干,一擦完眼泪又止不住地落,如此反复,眼角擦红了,他也放弃了,任着泪顺着下颔晕湿了前襟。
有一把刀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在他痛彻心扉之时还转动着刀锋,剜下沾满血的心头肉。
他拔不得,摆脱不了。
他满心懊恼愧疚,无处解脱。
豆大的雨点砸下,洇湿了泥土,又砸进表层坑坑洼洼的内心深处。
待他再次睁眼时,入目的是屋梁顶柱上挂满的蜘蛛网和阳光下的灰尘,他转动着眼珠,四下空旷寂寥,装饰古旧,久无人打扫。
他内心迷茫:这是哪里?
颜如卿记得他在竹林处埋葬了他父亲,然后……
他脑子有些断片,闭眼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来。
他打算回斩首台附近接苏婳回去,可是刚踏入城门,走了不到十里路,就感到天昏地暗、头昏脑涨,踉踉跄跄又走了几步路就倒了。
他躺在席子上扭头,苏婳倒在他不远处的席子上,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他张嘴想出声,却发现嗓子哑了,只能困难地冒出一两个音节。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醒了?”
声音很近,颜如卿转移视线,一个身形矮小脊背佝偻的老者定定地坐在他一旁,专心地配着手里的药。
颜如卿一脸警戒,老者又道:“别担心,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医师,你可以叫我乔老。”
乔老?
颜如卿对这个名称莫名有点耳熟,貌似在哪听过……
“我是回春堂的大夫。”
颜如卿顿悟,欲起身跟他道谢。乔老看出来了,挥了挥手,“躺着吧,我只是遵医者仁心而为,你无须挂怀。”
颜如卿无力,只好作罢,嗓音沙哑破碎:“多谢……大夫……”
乔老长长叹了口气,“你们……多多珍重吧……”
他把药箱整理好,拿起搁置在侧的纸伞,弯着背走出寺庙。
高大的神像通体蒙尘,低垂着眉目,似哀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