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卿面上哀戚,“娘,我陪着你……”
牢车的车轱辘在大街上空荡荡地飘着,街道两旁站着围观的百姓。他们脸上有好奇,有哀恸,也有漠不关己。
昔日坐居高位时的风光,在此时尽作烟云散。
走动之间,脚上的镣铐拖着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狠狠地砸在人群中母子俩的心头上。
苏婳不自觉地抓住颜如卿的一只手,目光紧紧跟随台上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颜涵宇。
天空的云越压越低,时刻都要降下暴雨,浓郁的灰黑色重重渲染着。
“时间到,行刑!”
令牌下,大刀起,银光过,雷声响。
血染了一地,淅淅沥沥,从脖颈处流下,在地面上形成一道血流。
轰隆的雷声低沉地诉说着它的愤怒,灰黑的云逐渐染成墨黑,时不时迅捷的雷光从中闪过,就消失了影子。
颜如卿眼睫颤着,苏婳把他的手抓破皮了也没在乎,她无力地倚在他身上,眼泪簌簌流出眼眶。
颜如卿克制住心底似漫江遍野击垮人的哀伤,死咬着嘴唇不出声。他使劲全身力气不让自己倒下,他要是倒下了,苏婳也站不起来了。
血腥在眼里蔓延,他的脑中浮现的,却是以前的片段。
与父亲反驳的情景,与父亲作闹的情景……他忆起小时候父亲阅览他歪歪扭扭的字帖时,表面故作严肃,眼底泛着微不可见的柔光。
周围的人看完热闹就走了,偌大的街上,他们俩突兀地立在原地。
命官走了,刽子手也走了。颜如卿扶着苏婳,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上鲜血淋漓的斩台。
苏婳停下,身子剧烈颤栗,像纸张似得脆弱地颤着。
颜如卿咽下喉头的苦涩,抓着她的颤栗的身子,努力保持冷静道:“娘……我去……去……收爹的遗体……”
他的拳头攥紧了下摆的衣衫,生怕自己哭出声来,手指死掐着大腿上的肉。
这里靠近城西,城西门处有一片竹林,郁郁苍苍,林内深处,是一座乱葬岗。
颜如卿满手满身的血,双目无神地托着步走。城西处这次不见士兵拿着画像查问,不过颜如卿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在竹林外围找好一个偏僻的位置,徒手扒开表层的土壤。
不知弄了多久,他手上的血越来越多,他搞不清这是他父亲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只记得他现在要干什么,机械地刨开土壤,等到他觉得行了,把尸体平整地放进去,再把土埋回去。鲜血从修长白皙而沾满污土的手滴滴地往下淌,水粉的指甲两侧爆了皮,柔软的掌心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