戡明一时拿错了,此时抵赖不过,只得腆着脸点头。
钶笕眼中微有怒意,最终还是忍了,微微叹了口气:&ldo;你不比从前,酒这东西,你日后也少喝的好。&rdo;
戡明向来好酒,钶笕这些话也不过随口一说,不指望他能真听得进去。谁知戡明闻言稍稍一愣,倒是唯唯诺诺的应了,神情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带了三分喜滋滋的味道。
钶笕心下微微一动,并没有多想,戡明讨好地要去换水过来,被他拦下了:&ldo;……现在让他喝点酒也好。&rdo;
又举着瓶子让容瑄喝了两口。
幸得容瑄果然如钶笕何料,只是一时伤心太过。这几口酒下去,不一会儿就呛咳着醒过来。待想起方才一幕,脸色被烈酒烧出来的一抹红晕就一点点退下去。
钶笕也不知如何宽慰,戡明忤在一旁,情知自己说话只怕容瑄也不爱听,不开口倒比开口好些。一时两人面面相觑,皆成了闷口葫芦。
容瑄反而远比他们想像当中的平静了许多,不吵也不闹,只是捉着被子的手分明在发颤。见钶笕手中拿着瓶子,径自拿过来。
钶笕张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默默的任由他颤微微地仰头灌下两口。
容瑄捏着那个瓶子半天,总算没有颤得那么厉害。这才以沙哑难辩的声音艰难地问道:&ldo;他是怎么去?&rdo;
&ldo;……葬身火海。&rdo;钶笕本不欲在此时再刺激他,可看见他神色坚持。只得将所知原话述说。
此事原本是由一名容湛亲信自去理会,不必皇帝亲自前去。谁知容卓救人心节,瞒着众人顶替那名副将进去。探子只知原本说好是以一个时辰为限,可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行人进去了就再没有出来过。那火烧得烈,一直烧到天明方止。院中飞檐画栋,全化成灰了。几个大活人,更是没有地方去找。
容瑄静静听着,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ldo;火海……&rdo;回想起那天夜里,烧红半边天宇的火光,那种妖异而狰狞的红,仿佛还在眼前一般,一闭眼就清晰的浮现出来。他喃喃的念了几遍,泛出一丝苦涩笑意。&ldo;……当日容卓从京中脱身,也是一把火烧光了整座风行殿,有谁知道竟成了今日的征兆。&rdo;
他脸上木然,然而语气中哀恻之意,伤痛入骨。
戡明只道他同皇上应是关系僵硬,纵然不是分敌,想必也好不到那里去。眼下见他因容卓死讯伤怀至此。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钶笕低声道:&ldo;事与至此,还望节哀顺便。湛王爷不会放过刘敬亭那贼子,定会为他报仇。&rdo;
容瑄心下痛极不语,纵然能拿到刘敬亭,将之千刀万剐剥皮抽筯。难道就能换容卓好端端回来么。
之前那个虽然笨手笨脚,生不好火煮不熟饭,却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他冷了饿了,陪着小心讨好他的人。就这么的不见了,再也回不来?
那日分手之时,容卓还伤了脚,一路走下来该有多疼,却还怕拖累了他,一路硬跟下来。他不但没有好好看过容卓一眼,只是恶言恶语,赶着他走。就连一句路上多加小心的话,最终都没有叮嘱过。
第115章
这般一想,心里仿佛被活生生扯去一团血肉,疼痛得越发不可抑止,几乎要教他喘不过气来。偏偏脑子里的思绪就如同着魔了一般停不下来,钻着牛角尖非要去细细琢磨。
钶笕和戡明两人在旁似乎又对他说着些什么话,他根本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这样激烈起伏的情绪波动,却惊动了另一位主子。小家伙原本睡得好端端的,此被惊扰起来,脾气那里会好。它可不懂得体谅,自已不自在了,自然也不肯让容瑄安生。
钶笕就见他突然僵住,低低的一声闷哼,随即却强忍住一言不发。一手按在略略隆起的肚子上,忍不住微微弯下腰去。
&ldo;痛么?&rdo;钶笕慌忙问道,焦急万分却不敢胡乱伸手去摸。
这般痛起来,也让他顾不得许多,在腹侧轻轻揉了一阵,这才慢慢摇头,低下头去看着自已肚子发呆。
夏季衣物单薄,他还特地选了厚实挺直的面料。王个月的身子,只是隐约撑起一道圆弦。若不是他身形清减得厉害,显得这隆起的肚腹突兀显眼。咋一看也只不过像是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饱食终日夜夜笙歌之后日渐发福的肚腩。
此时衣料之下肚腹之中,被扰了安眠的胎儿正是不满,正重重踢了两脚,又动作甚大的翻了个身。容瑄如何能够不疼。可是这痛虽然比不上心中苦楚,却好歹令他唤回些心神。
钶笕只见他脸色发白,怔怔不语。只怕他心情激荡悲痛之下,引得腹中胎儿不妥。要说刀伤箭伤也见过不少,上药包扎都不在话下,却对这些怀孕生育之事一无所知。一想若真是伤心过度以至动了胎气。他也是束手无措。
因而此次也不等戡明提醒,急着让戡明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情形,方才放心。
戡明暗暗摸着自己肚子,暗暗也有些心惊。
戡明数月来吃睡皆香,孩子休养充足,很少闹他。就算偶尔腹内有些动作,他一向是皮糙肉厚,身体健壮,稍稍闹腾也不觉得是如何难过。只是见这情形却难免联想到自己身上,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心思也软下几分。于是把敌视之心收去一些,反而对容瑄隐隐生出丁点儿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