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就来。”男子答应着,手拖牛腹一抬,便将一头百斤重的牛轻松扛在肩上。
靴底踏入雨中,溅起水雾。有雨水顺着耳廓淌下,落于箭簇似的耳坠,寒光摇曳。
逃命的路上,车轮滚滚,五辆马车急速狂奔。
嘭嘭嘭,桶盖被掀开,落下马车。摩尼俘虏们从酒桶中钻出,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有几个孩子东倒西歪,似乎被酒气熏得醉了。
老人扒着桶沿,缓缓坐倒,仰望天空,一面捶打桶壁,一面哈哈大笑,畅然发泄劫后余生的喜悦。
转身去看车架,双掌合十。
“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但目光被阿蟾后背遮挡,瞧不见裴戎。
裴戎也没应声。
“恩公?裴公子?”语调略显焦急,以为裴戎在闯关时,受了重伤。
阿蟾摸了摸裴戎的头发,将那歪掉的白翎拨正,将那结实的腰腹揽了一臂,在人有点哆嗦时,安慰地拍了拍,回道:“他无碍,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想通。”
见裴戎没有反驳,老人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忽然反应过来,惊疑不定:“这位大侠,你不是一个哑巴么……老夫没别的意思,只见你一直用手势交流,不曾说话。”
阿蟾道:“蟾。”
老人不解。
“在下单名一个蟾字,好友们都叫我阿蟾。”他扯动缰绳,令马车拐上一个坡道,“此事说来话长,机缘巧合,在下业已痊愈。”
他的声音平和疏朗,带着说不出的淡泊风致,哪里像是将将才能说话?
得,又是一个真眼说瞎话的。
毕竟萍水相逢,又承蒙救命之恩,老人不便深究,只好说道:“痊愈就好,痊愈就好。”
还好阿蟾没有转身,否则以他那张“御众师”的面孔,说不得要将人吓得跳车。
裴戎窝在阿蟾怀里,收拾好心情,便听见这番对话,咳嗽着笑了起来。
捏了捏阿蟾的手背,悄声问道:“追兵怎么还没来,若是真跑了,我们的谋划就泡汤了。”
“安心,你何曾见过我那半魂手段温和过。”阿蟾说。
忽然,万里无云的夜穹云浪翻涌,须臾滚滚黑云低压,滂沱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