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向卫太乙,而是迎着裴戎的目光,沉声道:“我允你。”
这出乎预料的一语,宛如滴入沸油的冷水,令鸦雀无声的校场顿时炸开了锅。
卫太乙大急:“无极师兄!你冲动了,如此大事当同霄河师弟商议……”
尹剑心缓缓捏紧扶手,坚硬的檀木登时崩出裂痕:“登鼓会后,我自会去向霄河师弟请罪。”
此话说的甚重,卫太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乙,这十年间,你祭拜过大师兄几次?”尹剑心问道。
他一心修剑,人也变得像是一把剑。看人目光锋锐凌厉,像是要将对方一剑割开。
卫太乙双唇一颤,嚅嗫了几下,终究未能应答。
尹剑心道:“我还记得大师兄在时,慈航的模样。”
“他从不赞同以顾师弟为刀诛杀梵慧魔罗的计划,为此闯入玉霄天,同师尊据理力争。他与各派相交,从不以势压人,也不讲利益交换,只是因为弱者需要他,便会慷慨赴会。他悲痛于苍生承受战火旷久,一直奔走各方,与苦海交涉,想要结束纷争,还天下一个太平。”
“许多人说,大师兄是妇人之仁,依他行事方式,慈航的付出远超收获。包括当时的我。”眼中流露怅惘,将脸埋入掌心,嗓音低颤,“但今日我忽然觉得,那时的慈航,才是真正的慈航。”
“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上善若水,君子之德。”
“那样的慈航,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的称呼。”
我允你——
尹剑心的声音在宽阔的校场上回荡。
裴戎微一怔,未料对方答应得这般干脆利落。双目亮起,唇角的笑意更加飒爽飞扬,拱手一拜。
扬刀指向清壶殿、九麓殿弟子:“还有何人要同我算账?”
清壶殿、九麓殿弟子怔怔无言,摇了摇头。看了裴戎伤痕交错的身体,听到那些被掩盖的过往,酸楚、心痛、悲伤、歉疚种种复杂情绪不一而足,哪里还有脸同这个肩负重担的男人算账?
“最后一笔。”裴戎扬转动刀锋指向聂云英。
聂云英沉默地站在那里,神情已不如开始那般充满仇恨,漆黑眼瞳动摇颤抖。胸膛充斥身不由己,世道无情的悲凉。
他既放不下师门之仇,又感怀于裴戎的经历,手中之剑不知该举起,还是放下。
他转头望下擂台,一群与他相同身世的灭门遗孤围拥在那里。大家脸上俱是茫然之色,同样望着聂云英,期待他替他们这群身负血仇之人做出选择。
聂云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已然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