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眉眼微抽,他已经从秋鸣口中知晓阿蟾从了他的姓氏,化名“裴蟾”之事。
这小和尚面对他时,一口一个“裴施主”,一口一个“小僧”。这会儿对着阿蟾,“施主”也不说了,“小僧”也忘了,还“阿蟾阿蟾”的叫着……
秋鸣将藕粉糕塞进嘴里,舔了舔指头,忽觉无礼,略带羞赧地在僧袍上擦了擦。
阿蟾抖开衣服,晒在绳上,拍打平整:“正如百步穿杨的道理,业精于勤,熟能生巧。你做上百八十顿饭,也能精于庖厨之道。”
秋鸣道:“阿蟾从前做过厨子么?”
他左右打量着阿蟾,觉得他怎么也不像是伙夫,更像是一位远庖厨的如玉君子。
阿蟾道:“我只是养过孩子。”
“在我年轻时,曾收养过三个幼童。他们长到七八岁时,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雏鸟,仿佛永远也吃不饱。”
“从前,我认为凭我的本事,天下间没有难得住我的事情。直到养了他们,方才觉得人力有尽,人生多艰。”
秋鸣被阿蟾的形容,逗得笑了起来。
裴戎听着窗外清脆的笑声,收回目光,定定地与碟子中梅子对望半晌,执箸一颗一颗夹起,送入口中。
当他沉默地吃完粥菜,秋鸣推门而入。
“小裴施主,早膳用好了?你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且躺一躺,碗筷交给小僧收拾便是。”
矮萝卜踮起脚尖,来端木盘,裴戎唤道:“秋鸣师傅。”
秋鸣疑惑仰头:“小裴施主?”
裴戎垂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该唤他裴施主,或者裴大哥。”
秋鸣想了想,道:“阿弥陀佛,小裴施主这是吃干醋,还是撒娇?”
裴戎斩钉截铁道:“都不是。”
秋鸣道:“嗯。”
阿蟾进屋,瞧见两人古怪的气氛,问道:“怎么了?”
裴戎不自在地别过脸,生怕秋鸣道出什么“撒娇”的话来,接口道:“没什么……”
忽然,寺里钟响三下,两长一短,久久回荡,似在警示寺中之人。
秋鸣叹道:“唉,那群人又来了。”
裴戎问:“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