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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睛,满脑子是酒臭味、王立恶心的嘴脸和于华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她发现,原来人真的是怂的。她甚至已经想好把一切都说出来,她想看着程艳娟懊悔、愧疚的表情,进而享受报复了抛弃自己的母亲的快感。可事到临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她又成了缩头乌龟,把脆弱的自己伪装在坚硬的外壳之下。
程艳娟的眼中终于有些波动,混浊的眼球只剩一片灰。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安慰于胭,手指颤了颤,但又把手放了下来。
那一刻,她真的很后悔,把年幼的女儿扔下。
于胭舔了舔唇,把眼角的泪抹干,自嘲地说:“你说我怎么没遗传到你的狠心?”
如果她足够狠心,没有在次日因为于华良口中的那些话心软,那她这两年也不用这么累。
“胭胭,你是个好孩子,妈妈从小就知道。”程艳娟拉住她的手,眼中盈满了泪,“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于胭像只刺猬,甩开她的手,“你别给我发好人卡,我也不稀罕做个好人。我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好,只知道谁欺负我我就要报复回去,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于胭拂了拂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程艳娟,“我告诉你,我现在也不在意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了,我真不在意了,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你。于华良是可恶,但至少,他清醒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他女儿。我就是这么可怜可悲,因为这点儿仅仅能抓在手里的亲情,一直宽容于华良。”
如果不是她抛不下这仅有的一点儿亲情,她可能在高考报考的时候就挑个远一点儿的学校,即使当时的代价可能是和霍宪分开,她也不介意。
她就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永远以自己为主。可大概是因为没有亲情,她不愿抛弃和于华良的父女情。
“蠢事做一次就够了,这次我不会再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给自己徒增麻烦了。但我警告你,姥姥身体不好,你最好不要和她说什么,在她面前把咱们母慈女孝的戏演好了。等过一阵子,你走了之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程艳娟觉得,于胭本质上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姑娘。即使她们的关系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愿意为了老太太委屈自己。
于胭从包里掏出一块纸,收拾起脸上的狼狈,缓步踏着楼梯离开。
程与翔扫了眼虚弱无力坐在楼道蓝色塑料椅子上的程艳娟,还是抬步去追于胭,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
于胭走到医院的花园里,踏过小路,坐在长椅上。长椅上落了片半黄半绿的叶子,她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
程与翔坐到她身旁,他们之间隔了一段不长的距离。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轻轻揽住她拍了拍她的肩。他觉得自己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于胭把手上那片叶子碾碎扔在地上,随意拍开程与翔的手,带着鼻音说了句:“别可怜我。”
他眸色深了深,觉得她这种时候也这么要强,于是把手收回来,捏了捏身下的木制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