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将他的阿桢招回来。
他的阿桢,走得那样决绝,那样义无反顾。就连神仙巫蛊,也仅仅能赐予他一刹那的幻梦罢了。
他想自己再也不要同阿桢吵架,也再不会让阿桢吃苦。若是阿桢真的要谋反,要夺走权柄皇位,自己也大可以给他……但阿桢不能离开他。
不能一个人去齐国。
不能一个人死。
不能……他不准许……
——“回禀殿下,陛下发了高热,亟需用药。臣请尚药署即刻煎制……”
怀枳低头,抬起双臂,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轻了许多,几乎能漂浮起来了。或许是因为他少了一根骨头。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抽干了血。这一身血肉都是阿桢的,他心中清楚,他再不会属于别人。尘雾大起,四壁窒闷,海潮一般的火朝他扑打过来,熊熊地向上窜烧,火舌舔上他脸颊,留下温热的水痕。
——“殿下,陛下不肯服药……”
——“殿下,陛下心热如炭,气息将绝了!”
——“殿下,陛下情形凶险,臣等当如何是好,还请殿下定夺……”
他会死吗?
怀枳听着那些仿佛是四壁之外颠颠撞撞震荡来的回响,缓慢地思考了一会儿。忽而又笨拙地转了下身,看见那一具棺材还在,才稍微安下心来。
若是死在这里,那死亡也不可怕。
他布置了一百四十四盏鲸灯,描画了日月星辰与山川湖海,还在棺材中铺满了柔软的茵褥和不可胜数的珠宝。他在这里陪着阿桢,还可以给阿桢讲故事听,直到阿桢愿意永远地睡着。
若是死在这里,那么从今往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与阿桢分开了。
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这甚至是他活着的时候,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
常华殿中,久违地点上了从外到内的十余盏灯,将整座殿宇照得透亮,连纤尘缝隙都清晰可见。
太医署的房淳与周至二人正在里间焦头烂额地忙碌,苦涩的药气渐渐在梁栊间弥漫开来,化作密密麻麻的网,牵绊得这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动弹。
云翁下楼来时就被绊了一下。踉跄着上前,来不及行礼便仓促地喊了一声:“殿下!”
他仆倒在地,磕头下去,“殿下,他……他魂魄将散,殿下若有心……”他的声音突兀地压低下去,几乎只剩下一阵气流,“殿下若有心,不妨便放他走……
“如此,殿下的大仇,就得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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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翁:我终于可以下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