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缭目送着他们远去。
蹲在墙角的绵羊慢悠悠走出来,在他脚边咩了一声。
小家伙——现在也不算小了,这一次主动跟着他离开璟王府,苻缭便不好再推脱。看它能自理的模样,便由着它跟自己走了。
苻缭用脚踝蹭了蹭它。
“人真是复杂啊。”他轻声道,“你觉得呢?”
绵羊嗅着脚底下的杂草,熟悉着明留侯府的环境,没空理他。
天色已晚。
苻缭叹了一声。
他猜到苻药肃的想法了。
苻药肃是庶出长子,是他们的大哥。苻缭与苻延厚分别是嫡长子和嫡幼子,所以苻缭是明留侯世子,将来可以直接承袭明留侯的爵位。
苻延厚讨厌苻缭,大抵也是这个原因,虽然家里百般宠爱,但终究没有能越过苻缭的地位。
而苻药肃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他有一个孩子,他自然是希望他的孩子也能过得好。
他说了,他的月俸只有二万钱。看来这对他来说,完全不够用。
他想要世子的位置。
所以只能让自己与苻延厚出些意外。
比如那日的柳条,还有方才试图引诱自己去赌场,是他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最好是能让他与苻延厚反目成仇,两败俱伤。
苻延厚已经陷进去了。
但苻药肃也很纠结。
苻缭同样看得出来。
苻药肃最后还是拉住挥着柳条的手,虽然奚吝俭比他更快一步。而刚才他听见自己说不想去赌场时,反而放松下来。
他不愿害自己。
他的妻子阿兰也不大赞同,所以见到自己与苻药肃在一起会紧张。不过她对自己叫得相当生分,若说她完全不想,她恐怕也不敢这么讲。
苻缭感觉舌根泛起淡淡的苦涩,又莫名笑了笑。
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呢?
他想说苻药肃太想平步登天,但他除此之外又实在没做过什么坏事。
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他觉得苻药肃有些像林星纬,虽然他看起来更像林光涿。
一时间许多身影在他眼前重合,还有奚吝俭的话。
“林光涿一定要死。”
苻缭眩晕了一下,搂住绵羊的脑袋,抵在它螺旋的羊角旁。
“你想不想见青鳞呀?”他喃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虽然你们才分别没多久。”
绵羊晃了晃,蹄子刨了一下地。
“你想见他。”苻缭看着绵羊的眼睛,“对不对?”
半晌,他又认输般地放开绵羊,蹲在他身边。
“我知道你无所谓。”
苻缭注视着月亮,企图分到一点它洒在璟王府里的微光。
“但我又想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