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檐走出了家,本来心底气闷,可是出来后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之前就见识过菜花婶子有多偏心,现在为了陆小花,把陆小草嫁给一个跛子,也不是什么想不到的事。
他阿娘说得对,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外人没有资格插手,更何况,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人相看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多得是不让人相看直接成亲的。
也不知道小草自己是什么想法?如果小草自己也愿意,那他们在这生气不平,就是枉做小人。
不过,他也不能去找小草,他是汉子,不能这样大喇喇去找一个哥儿。
想了想,他走到村西边陆小草家附近,那里有一棵很粗壮的枣子树,他采药采果子,爬树自然是个中好手,这会儿大家都在干活,也没什么人路过,他便三两下爬上了枣树。
一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上,往下看,底下风景一览无余。
陆小草家也尽收眼底,就见陆小花坐在自己屋门口,正拿着一只木簪子对着自己的头发比划,别的却并没有人了。
小草呢?
四处找了一会儿,却没看见人,他正纳闷,忽然就见有个身影从猪窝棚里出来,他穿得朴素,衣服很旧,洗得都有点变色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桶,一看便知道是在喂猪。
他身子瘦小,那木桶看着比他人都粗,也不知道他这样小一个人,怎么拎起这么大一个桶的。
陆檐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很想下去帮陆小草,想拉起他,把他带回自己家,对他好,让他再也不需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陆小草却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瘦小的脸上满脸木然,好像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路过自己姐姐陆小花,陆小花嫌弃地捂住鼻子,斥他:
“咦,臭死了,你走开啊!”
陆小草听到了,微微低下头,走开一些,往陆檐所在方向的院墙边走过来,那里有个破水缸,他舀了水清洗木桶,又把木桶里的水倒在边上的凤仙花花根上。
倒完了,他都要走了,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墙角的凤仙花。
陆檐记起来,那颗凤仙花是自己从山上挖了,托阿嫂带给他的。
陆小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凤仙花,眼睫慢慢地垂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把手抬起来,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
陆檐看得愣住了。
他是在哭。
只见陆小草擦了一下眼睛后,眼泪却像落雨一样止不住地掉下来,他的头垂下去,手抬起来,用粗糙的衣袖不断地擦去眼泪。
陆檐反应过来,心里更难受了,像坠了一块石头,又像针扎一样,又沉重又刺痛。
明明他都不知道陆小草为什么哭。
陆小草哭了一会儿,就擦干眼泪,又干活去了。
陆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树,回去的路上好像还有阿公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
他想,陆小草应该是不想嫁的吧,要不然不会哭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帮他呢?
如果自己可以娶他的话,他是不是就不用嫁给那个跛子了?可是自己都拿不出十五两彩礼,更何况陆小草也不一定喜欢自己,说不定在他心里,自己和那个跛子是一样的,都不是他喜欢的。
那自己贸然去提亲的话,会让人家下不来台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拿不出十五两彩礼,如果去问阿哥阿嫂借,阿哥阿嫂是肯定会借的,可是自己不想借了钱去充英雄,这个英雄在陆小草心里还不一定是真英雄。
……
夏青桃其实挺想见见陆小草的,问问他亲事具体怎么样,相过那个汉子没有,他心里愿不愿意。
要是相过那个汉子,陆小草觉得对方人不错,那跛子就跛子吧,毕竟这世上的事也说不好,谁说嫁给健全的人一定圆满呢?毕竟连夏棉都不圆满呢!
不过,要是那个汉子陆小草不喜欢,又不是什么好人,那这门亲事着实是糟践陆小草,夏青桃觉得自己要是能帮,也尽量帮一帮劝一劝。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溪坑边菜地里常能遇上陆小草,最近却见不着他,不知是他自己知道大家都在议论,因此不好意思出来了,还是菜花婶子不让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