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奎倒是个拿事儿的,精细应道:“小的知道,爷用好饭问起,小的再回就是。”
话分两头,寂辉与宋也你一杯我一杯,一炷香功夫酒已经换了三壶。
宋也酒量浅,人人都知道。可寂辉仿佛不知晓的样子,一杯下去就是个满干,宋也不好只喝一口,竟也得陪着。
又一壶见了底儿,寂辉喊:“再来一壶。”
宋也看着一个人两个影的寂辉苦笑:“这么喝下去,莫说比武,宋也当真走也不能走了。”
“那就不走,你还缺走不曾?”
宋也眯起眼,努了劲儿的把眼前的两个影子瞪成一个:“寂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我想在酒桌上,让你给我句实话。”寂辉笑着,可眼里没了笑意。
“什么话?”
“在你心里,苏荷与张海娘哪个重要些?”
宋也听着这话,忽然放声大笑。几月来的憋闷,几月来的恩仇,即将面临的皇室,似乎所有情绪一股脑笑了出来。笑得肠子里最后一口气都快没了。
笑罢自己干了一杯酒,道:“海娘也以为我心里有苏荷。”
寂辉嗤笑:“难道没有?”
“自然是有。”宋也斩钉截铁道:“这话我不能与海娘说,但是我可以与你说。换个人,如果我为大哥而死,心心念念爱慕大哥,你说大哥心里会不会有我?”
寂辉面色有些狼狈:“你大哥本来心里就有你。”
“不错。我只是想说。。。其实我这些日子以来也在想,我到底当海娘是我什么人?如果是为妻,我心里怎会有苏荷?”
“这很简单。”寂辉说完两步到了宋也跟前,伸手探到怀里取出那只宝蓝耳坠。
宋也刚要去夺,却见那耳坠随着寂辉的撒手,直直飞向门外,咚一声落在荷花池里。
半醉的宋也霎时跟着那耳坠飞出去,咚一声也跳进荷花池。
这一瞬来得太快,几个下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俩人。看看这个,再看看池子里的宋也。反应过来时,一呼啦奔向荷花池:“爷!”
初夏的荷花还没开,叶子大片的浮在水面上。
宋也挂着几溜黑泥水草钻出水面,好生喘了一会儿使劲瞪了寂辉一眼又一头扎了进去。
池子边上的下人闹不清楚该如何,一溜的站了一排一声声的:“爷。爷!”
寂辉看着好笑,晃着手里的宝蓝耳坠等在那。
一盏茶的时间,宋也又钻了出来,这下里外都湿透,头上身上的黑泥水草又多了些。
经了冷水一泡,宋也酒劲下去,气可是发散出来,站在水里也不出来,对着寂辉张嘴便骂:“我那大哥温文儒雅,怎么瞧上你这样个泼辣的,话都不让我说完,你还我耳坠来。”
寂辉见他真急了眼,眼眶眉毛都红了,便就捏着耳坠晃了晃:“看不清楚就往里跳,现下你怨谁?”
宋也那个气啊,扑腾着打水里上岸,也不顾身上又湿又脏,急急奔向寂辉夺了那耳坠,宝贝似地摸了又摸,然后攥在手里。
寂辉脸上一丝愧意也无:“不是有话要说么?”
宋也干脆就这么湿乎乎的进了正堂,看见下人一个个吓得要跟进来,出言道:“外面守着。”
重新坐回桌前,宋也闷不吭声,深深吸了好口气,心知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不知道这疯女人又要扔什么,便就干脆道:“寂姑娘,我是个粗人,我不会你们那些文绉绉的情话。也许并不中听,可我只是这样想。。。先前我不知道如何说,不止你,我也不知道如何与海娘说。”
“现在知道怎么说了?”
宋也伸手拽下挂在头上的一个碍眼水草叹气:“如果苏荷的耳坠掉到池子里,我根本不会去捡。”
寂辉单挑了眉峰,就听宋也又道:“可是,海娘的所有东西,不止是这个耳坠,她用过的梳子,看过的书籍,使过的笔墨。。。我看着这些东西在她手下变得有了暖意,不再只是冷冰冰的一个物件。所以只要是丢了,我都会去寻回来。那几乎是我的一部分,分割不得。”
寂辉看着眼前的宋也,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些话会从这样一个人嘴里冒出来,特别是他此刻这个糗样,越发看着多了一份滑稽。可是心里有个地方却被宋也说得紧跟着就暖了。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对刘三那几个破药匣子也多看几眼,对刘三拿过的茶杯也觉多了份亲切。
宋也深深吸了口气:“对于苏荷我有一份很难言的。。。她死在我眼前,本来她可以不死。你知道么,她也有权利选择活着,选择如何活着。或许如海茵那般,或许如兰儿那般,可她选择放弃活着,因我而死,她就那么不值得被记住么?而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让她死后不用再处在那么身不由己的地方,我不想以后一想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就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