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辉
庞成豹一路跟着宋也进离院。踩了甬道过了长廊绕了水塘,一颗心跳得轰然震耳,双手握拳亦是蹦着青筋。小印子按礼走在他俩之后,一径情形看得真切。
庞成豹喘气儿稍稍大一些,小印子那心便往上提一下,一路走下来,别个没咋样,只把小印子看得个惊心动魄,魂不附体。一眼一眼看向前方宋也,他家爷可倒好,那步子迈得个不卑不亢,一脚一脚皆踩得个坦荡。
小印子稍稍缓口气儿,心中落了些底,却也落不踏实罢了。
离院家丁早也听闻宋也杀了庞成豹弟弟,说是有仇,一时又说有恩,较真起来,谁也说不准。便就这么傻眼看着,看着那庞成豹青着脸,垂着眼。
旁人看得出什么!
连海娘见了庞成豹亦是一脸怔怔提防。却不料庞成豹来了近前一礼到底,竟给海娘躬身拜了年。海娘回礼间且把笑往脸上堆,眼神却直瞄宋也。
宋也微微噙着笑点头,意叫她放心。
只宋也那笑里暗暗渗出苦来……………用了手段把一个汉子逼得卑躬屈膝,到底是愧了心!可有些事原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这一刻,他是明白庞成豹的。好比妹妹死那会儿,有多少的不得已多少的恨和遗憾,其实也只有自己知道!人只要是活着,又有哪个能不妥协的?
想及此,便没再安排诸多个见礼,直接叫下人安排了房间,且交代好生伺候,一时倒把他端了半个主子的架势。
庞成豹独自坐在榻上,心中冷一阵暖一阵。他想得颇多,直想得自己恍然。按说宋也这身份权利,叫了一众将士杀到大院儿,当真也无不可,反倒省事,可是他没有。这没有,含了一份沉甸甸的情义,许是还有一份愧疚吧!
心中那口气依旧咽不下,弟弟再不好,也是人命。自己打小护着他长大,时时年年给他收拾着乱摊子。这当口,他想到如何与老娘交代?便就这么想着,亦是一句如何是好,掩了双眼,热泪横流。
宋也打庞成豹门口出来,且没走了几步,小印子便窜了过来。四周看且无人靠近,便是抚着心口道:“爷当真胆子大的,爷可知那庞成豹在您身后,那架势。。。都快爆了,吓死小的了。”
宋也苦笑:“我知道。”
小印子一怔:“阿弥陀佛,爷知道还不防着些儿?好险。。。”想了半天亦是不敢往下说,又是道了一句,好险!
宋也见他如此为自己担着一份心,暗暗感动道:“你小子近几日莫要惹他,此刻他蘸火就着。你可知若方才你我有一丝叫他疑心,凭他那身手,即刻把咱俩撂这不是难事。”
小印子一个脊檩:“他敢么?”
宋也深深呼出口气:“依你看,他怕我么?”
小印子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小的说不好。”
宋也又问:“你说他怕海娘么?”
小印子一脸疑惑道:“这回小的是真不知道了。”
宋也见他那个样子又是憋不住笑。笑罢沉了脸道:“他本就不怕我们,既是要收服他,就不能防。防得今日,往后呢?”
小印子满脸纳闷:“那他怕啥呢?小的想不明白。”
宋也兀自朝前走了两步,声音透着清冷无奈:“他怕的是大晋律法,忌惮的是严家军的将士,担心的是老娘安危。他那弟弟死有余辜他怎会不知,可是连着一份血脉,怎会不怒?只是这怒却是有时日的。若他老娘有个什么。。。”随即想起曾经的自己且眯眼道:“你小子记好,无论什么事,莫要把人逼到绝路!”
小印子听着宋也阴深深的声音,心下一抖:“小的记下了。”
宋也又道:“正是要吩咐你个事儿,过几日三公子来了,你亲自带人去把庞老娘接来,这事儿一定办好,莫出差错。”
回身见小印子头也低了,身子也躬了,额头仿佛渗着汗,一时不忍便是笑道:“他都不怕我,你怕什么?”
小印子重又笑起:“嘿嘿,小的且不是怕,正合计着如何把差事办好,不叫爷着急呢。”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暗暗觉着冷,今日的爷怎的看着比往常透出一股子狠来!
刘三初五午时前后方到灵犀。当下宋也与严锦皆去了军营,海茵吩咐了下人去禀报。便就与海娘双双迎出门外。
刘三身边跟着个姑娘,乍一看且不显山不漏水的。只细细看去,那眼角眉梢,那微抬的下颌皆是透出一分艮来。如此傲气的姑娘,只在瞥眼刘三时,清亮的眸子才染了黏丝丝的情意。
众人逢着新年,且相互的见礼拜年,这一拜便是半晌,才又相让着进了正堂。
一经说话,得知这位姑娘姓寂名辉。众人落座时,她只随着站了刘三身后。这等的姿态倒叫海娘与海茵一时不知如何看待。
正堂里除了姐妹二人与那刘三寂辉,便是兰儿与另一个丫头在场。海茵因是女主人,便开口让道:“寂姑娘请上坐。”
那寂辉瞥眼看了海茵,便是低低一礼道:“谢严夫人,多有叨扰,还望夫人海涵。”
海茵笑笑点头:“姑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