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儿,上车。”
就见宋也仓惶回头,一脸的眼泪鼻涕,目光茫然。便也不多话,马车走到近前,刘三伸手拉了宋也上车,放了帘子,一面吩咐家丁:“狠打几鞭子,快些走。”
家丁得令,马车拐进稍僻静的小路,一路扬尘而去。
马车上只二人。刘三轻声与他说着安慰的话,不想宋也皆茫然相对。他说一句宋也便缓缓转头望向他。他停了话,宋也便又转头看向窗外。
风灌进来,车窗的帘子一下一下乎哒着响。乎哒得宋也耳朵嗡嗡直鸣,心到底是放下一些。就这么听不见看不见多好!
刘三伸手去握宋也的手,触及冰凉,再一看,心中惊诧,这人怎的连目光都如此空洞?别是遭逢大变生出异病!遂提高声音唤道:“也儿!”
宋也回过头来,嘴角微微动了动,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刘三轻声道:“若想哭就哭出来,这样。。。。闷出病来。”
本以为他仍是沉默以对,可声音却细若游丝般传来:“哭?”宋也抬眼望他:“我哭,妹妹就能回来么?”嘴里这么说着,眼泪早已是噼啪的砸下。
刘三见他如此,自己却也红了眼眶:“人死不能复生,也儿节哀。”
宋也垂下眼,缓缓摇头,又是不再说话。
刘三只道他受了惊吓,悲伤过度。一径帮他围了斗篷,暖了双手,直至到了刘府,安置他歇下。
宋也倒也听他摆弄,平日倔巴的脾气此刻也没了。刘三叫他进屋他便进屋,递来手巾他便擦脸。指了床榻他便躺上去休息。眼睛又哭又冻早已肿得老高,望着刘三的动作显示有些不真切,可耳朵里一直这么呜呜响,刘三的话自是一句没听进去。
如此这般他差不多是在床上躺了三天。刘三竟也默默陪了三天。
第四天是个好天。太阳晒得万物疏散,刘三端得吃食进来,却见宋也仍是头朝里睡着。叹了口气兀自念道:“也儿若醒了就起来吃些,今儿我叫丫头做了汤,只这汤倒把丫头们给稀奇够呛,直问我倒是滋补还是清火,怎的两种材料都是有。。。。”
边这么说着,边是拿眼往榻上瞥。宋也依旧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刘三忽然心生恐惧:医书上倒是有一种病,不吃不睡,心血耗尽而亡。俗称相思病。
可宋也这算不算变异的相思病?眼见着他,吃也吃得,睡也睡得,只是个不说话不理人。整整三天躺在那,这又算什么?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死?
一向温文尔雅如他,此刻却生出脾气。放好食物便几步走到宋也榻前掀了被子。
宋也一惊坐起,皱了眉,瞪了眼的看他。
刘三气道:“也儿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
宋也兀自下床:“公子若嫌我叨扰,我告辞就是。”
刘三一听这话更是生气:“告辞?你不是扮男子么?大丈夫立于世,你既要做男子,就拿出男子气度,学那大姑娘遇到点事就哭闹着算什么!”
宋也被他这一说,倒也醒了些神儿,只是声音却有些哽咽“我算什么大丈夫。”说罢已是穿了外衣向门走去。
刘三压下火气拉住宋也道:“我。。。。我并不是嫌你。便是你永远在这,就这么躺着,就这么逃避着,我也不是养不起。只是你要这样过么?”
宋也听着这话,眼泪又是要往下流。
他这辈子眼泪恐怕都是这几日流干的,忙忙用袖子抹了把脸。
刘三心下不忍,拉他坐于榻上,自个儿搬了个凳子也坐下来:“也儿,你无须自责,巧儿的死,谁也不曾料到。”
宋也一听巧儿名字,那眼泪竟如断线的珠子往下落。刘三拿帕子替她细细擦了,望见他脸上红肿的泪迹,心里也是一疼。知道他一直难过,这三天想来偷偷哭了多少次?
宋也别过脸深深吸了口气,稳好了情绪便开口道:“我。。。我知道公子担心我。”
刘三点头:“不急的,你慢慢想。”
宋也继续道:“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那日在三会堂门口。我其实,是在想,若是当初没进张府该多好!我就这么讨着饭,护着巧儿,便是被人打死了也好,她活着!”说到这便泣不成声:“可如今。。。”
刘三一语不发。只轻轻握着他的手,帮他擦眼泪。心中着实寻思,这当口终归是缓过来了,可该怎样把魏如过世的事告诉他?背了一身的血债,这个女子一时间是否能承受?遂深深叹息,本就是个孤寡的命,偏又是个心思重的:“也儿以后便拿刘府当自己家可好?便是。。。当我是你大哥也使得。”
宋也摇头,忽然皱眉问道:“张府,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