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坐在餐桌前的谢予安看着桌上荤素搭配,色泽健康,看上去简单家常但是谢予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三菜一汤,内心是十分一言难尽的。
谢予安看着周延:“……你不会是退学去学了个厨师专业吧。”
是什么让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在遍地家政机器人和完备的家政服务体制之下练就了这么出众的一手厨艺,除了热爱谢予安想不起来其他的原因。
“没有。”周延把筷子递给谢予安,然后才答道:“有一段时间,我做什么都不太专心,所以我妈就让我负责全家人的晚饭,打发一下时间,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谢予安:“……”
秘书长阁下不愧是一位传奇女性,在教育这方面看起来颇有心得。
有句话叫作“吃人的嘴短”,谢予安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都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于是他把筷子放到一边,决定先发制人,道:“或许,我们先聊几句。”
周延:“不。”
谢予安:“……”
谢长官说话的时候一般不允许有人唱反调,这突然碰到个唱反调的,一时之间根本没准备应对的措施。
周延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的餐桌礼仪丢到哪儿去了?”
谢予安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那口气在心底憋得酸爽不已,于是下意识开始没事儿找事儿,拿筷子尖挑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小汤碗:“这是什么?”
“一种豆类蛋白。”
“你把它切成头发丝做什么?”
“入味。”
谢予安:“……”
这个陌生的词汇直接把他后面的话哽了回去。其实……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谢予安都不知道“久别重逢”是个什么味道,尤其是这个“别”还不是出于什么烂大街的迫不得已,一旦没有外人外事可以背锅,那就只能是两个人不想相见,或者至少有一个人是不想见的。
怎么周延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谢予安满腔心浮气躁活生生压了回去,万万是不可能变成食欲的,于是早早放了筷子正襟危坐着,打算等这个“吃饭的时候”结束。
周延看上去比谢予安自在多了,悠闲且迅速地扫完了一桌子食物,起身收拾碗筷。
整个房间都没安装大型照明灯,看起来有些昏暗,这是因为高阶哨兵的五感过于敏锐,明亮的灯光对他们来说已经到了“刺眼”的程度。
谢予安盯着周延转进厨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无端升起来两分异样感,好像这个地方有什么过于温暖的东西正在逐渐侵蚀他的意志。
谢予安摸起来一支烟,跟到厨房门口。
家用拖鞋底厚实绵软,走起来根本没有声音。
周延只用把碗筷放好,等着厨房机器人过来收就是了,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谢予安在身后。
他还拿出了烟,但是没有点燃。
周延相当清楚按照谢予安的性格,他会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或者是“年轻不懂事。”这些鬼话。
于是在平静里,周延心里无端升起来一点微妙的愠怒,像是荒芜很多年的戈壁滩上偶然落下来了一枚火星子,滚烫地戳着。
周延想:凭什么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那我怎么办呢?
他转过头,目光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凌厉起来,无声无息地锁定在了这间屋里另一个人身上。
谢予安正靠在门框上,身形修长而锐利,手臂交叠抱在胸前——这个动作看起来相当完美无缺,和这几年所有人印象里的军委高级长官的形象很符合。
他拧着眉,眼眸和房间里的暗色混合之后,变得难以捉摸般的深沉。
周延听见他问:“你干嘛来我这儿找罪受呢,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