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城惯例,几日后会有在城外举行围猎,这事情是江家老侯爷在时牵头,这么多年一直维持了下来,如今江家出了乱子,恐怕无心围猎之事,依照殿下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傅如深问道。
围猎?
宁修云眯了眯眸子。
围猎这种事放在江城,左不过就是各家的护院、郡守府的守卫,以及驻军营的小将们一起,在彼此面前展现武力的时候。
比起友好地切磋武艺,这更像是一种威慑。
他可早就知道江城的驻军营里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相必从前的围猎也是各家的护院大放异彩吧?
既然如此,宁修云正好借此机会,谈谈江城各家的底。
宁修云道:“那边交给傅大人操办,随意些便可,孤会带人亲自参加,对驻军营的巡视便也放在那日吧。”
“属下明白。”傅如深应道。
傅如深将太子送出了郡守府,看着那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脱离视野,他在郡守府门前伫立片刻,招来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去敬宣侯府通传一声,晚些我要前去拜访。”
*
太子这次出门只带了沈三一个,沈统领一听说围猎的事立刻激动不已,想着自己这次总算能活动活动筋骨。
跟在裴三身边这些时日,沈统领都闲得快发霉了,总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生锈了。
他一边驾车一边问:“公子,这围猎,属下是不是也能跟着玩玩?”
宁修云笑道:“沈七教给你的伪装之法已经学会了?”
沈三顿时表情一跨,嗫嚅道:“属下愚笨……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了!再过些时日,一定能出师!”
“孤知道了,倒时候记得避着些人。”宁修云说。
“得嘞!”沈三愉悦地应了一声,坐在座位上嘚瑟地抖起了腿。
但他想着围猎的事,思绪就又飘到了江家人身上,随即便想起沈七添油加醋跟自己说的接风宴上的惊变。
沈三当时为了避嫌不在正堂之中,没亲眼见证事情的始末,只知道傅如深行事无礼,用沈七的话就是“大逆不道”。
沈三于是开口问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傅大人如此以下犯上,公子为何还对他如此礼遇。”
“究其根本,傅如深只是想将有罪者绳之以法,孤虽厌恶他的做法,却能理解他的不易,在江城这种地方隐忍生存这么多年,傅如深也算是难得的清官了。”宁修云语气平淡地说着。
“况且,你真的觉得……接风宴的计策,是傅如深一人所谋划?而且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江成和?他在江城那么多年行事一贯圆滑,偏偏等孤入了江城之后,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沈三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宁修云哼笑一声:“非也。”
沈三正竖起耳朵等着太子殿下给他剖析傅如深的心理状态,结果太子殿下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沈统领顿时急得抓心挠肝,十分理解茶楼里那些客人对说书人的恼怒。
然而太子殿下不肯开金口,沈三也毫无办法,那就只能——等吧。
让沈三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一语成谶,傅如深当日在接风宴上所作所为,的确不仅仅是他自己设计的。
入夜,敬宣侯府。
傅如深提着一包花生米,在门房的接引下走进正院。
院子里的石桌前,敬宣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脸上的困倦之色难以遮掩,半眯着眼睛,看着随时都能昏睡过去。
深秋的夜里如此寒凉,他裹着一件白色狐裘,须发皆白,看着似乎随时要羽化登仙了。
傅如深脚步停下,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他,若是这人睡过去,他今日还是打道回府得好。
然而敬宣侯已经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尽力睁大了眼睛,看向傅如深:“来了怎么还想走?若非你叫人通传,现在我已经在梦里了。”
傅如深这才走上前来,见敬宣侯面前的石桌上还放着一壶清酒,三个酒杯,皆是白瓷打造,和敬宣侯此时整个人的气质一样泛着冷意和暮气。
他在敬宣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长叹一声:“本不想打扰你,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定夺的了。”
“我听说了。寻儿的事恐怕江城如今人尽皆知。”敬宣侯说话有些气弱,对简寻目前的处境也并不觉得开心。
傅如深点了点头,说:“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我已试探过太子,的确是个可以托付之人,至少比之那位,要有三分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