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梁也真的恨他。五年前他们的最后一面,便是梁也不顾他的央求,离开他家。离开他家时梁也带着气,气他对他隐瞒了那张录取通知书。后来他不告而别,像是坐实了这场欺骗。
这五年来反复折磨他的愧疚感又在脑内汹涌起来,这些愧疚里不仅包括欺骗和不告而别,还有梁也父亲的死,和梁也母亲对于他结婚生子的期待。
杨今说:“事务所还有事情,我真的要回去了。”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
身后的人叫住他:“小兔子我还养着,你不进店里看看吗?”
杨今的脚步顿了一下,抿紧了唇,摇了摇头,再次迈开脚步。
很快,他的手腕被梁也攥住了。
好用力,好疼。
杨今猛然想起和梁也认识不久时,梁也把他拽进死胡同里,就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腕,跟他说,我这人就爱瞎玩儿,男男女女乱七八糟,你要不介意也行。
他倒希望梁也说的是真的,如果他只是梁也人生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过客,该有多好。
但不是的,事实就是他伤害了梁也,伤害了梁也这个人,以及他的家庭。
不然,此刻梁也跟他说话时咬牙的语气,为何这么像是憎恨。
“杨今,我等了你五年。”梁也克制着,又压不住胸中复杂的情绪质问道,“你还要走……?”
从来没有一刻,杨今这么想要吃药。
他最讨厌吃药,因为每次吃完药,他的记忆力好像就会变得更差一些,他就会遗忘梁也多一些。虽然痛苦,但他不想忘记。
可是此刻他太难受了,他无可遏制地想到戒同所里的经历,当电流经过他的身体时,那些人告诉他,你害了梁也,梁也恨你,很恨你。
“梁也,你别这样……”杨今摇着头,用另一只手去推梁也攥着他的手。
可是梁也攥着他的力气那么大,对他说话的语气也那么狠:“你凭什么走?我他妈等了你五年!”
“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梁也问他,“为什么?不是说好你考工大,我在这儿开店吗?”
好近啊,梁也身上的烟草味他又闻到了,曾经那些裹满烟草味的拥抱,此刻却可望不可即。人总不能又可恶,又贪婪。
欢庆的学生散了,胡同里彻底冷清下来,雪和沉默一起落在身上,再冷不过这五年的冬天。
梁也抖着声音问他:“……杨今,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梁也听起来这么难过,这么执着,杨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梁也,他几乎就要说出来:“你……你爸爸……”
铃铃铃——
小卖店里的电话响了,急促又刺耳,盖过杨今刚刚发出的声音。
杨今如梦初醒,抿住嘴唇。
梁也对电话声置若罔闻,追问他:“什么?”
电话声断了,几秒之后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我说,你先去接电话吧。”杨今说,“好像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