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往下涂,别横着抹开。”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他脸上那些像晒伤似的胭脂红,“嘴巴上也可以抹一点。”
少年点点头,小声复述着,抬起手背擦掉多余的颜色。
他忽然请求道:“您能把镜子借我几天吗?我想练一下手。”
“婶有别的镜子,这个你留着用。”张念春叹着气,把小镜子塞到他手里。
他受宠若惊地朝她再三鞠躬,笑逐颜开地捧着胭脂盘和小镜子,并排摆在桌上。
旁边摆着一杯放凉的水,被他端到窗台前。
那里有一个老旧掉漆的搪瓷杯,里面孤零零地长着一棵小草,细弱的叶片努力伸向窗外的光,活得很倔强。
“你还留着这个?”张念春问。
简星沉点点头,把水洒在手心,然后顺着手指的弧度,一点点围着草茎滴落。
“我答应过她,要代她对小草负起责任。我听说,只要跟小草说好听的话,它就会高兴。它高兴,就会长得更好。”
他弯腰靠近小草,轻声细语:“你也很想她,你也想见到她,对不对?她就快回来了,你要再长高一点,长结实一点,让她知道,你也跟我一样努力。”
少年穿着破了洞的毛衣,往没有血色的脸上涂抹过期胭脂,还对着一棵不起眼的杂草说话……
只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
张念春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她大步上前,苦口婆心:“小简,像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要惦记那种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简星沉喃喃着。
江意衡怎么可能不存在。
他记得她,他身上的每一片皮肤都记得她,他的腺体,乃至他的心跳……都记得她。
别人可以对他撒谎,但是他不可能骗过自己。
江意衡,明明就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少年正对着窗,视线却偏向一侧,手指不自觉地互相拨动。
有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眸光骤黯,面色惨白,浮现出心如死灰的模样。
但也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
很快,他又重新弯起眼角,挤出笑意。
“张婶,您怎么还开这种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轻易上当的。”
他朝着张念春转过头,目光却在途中停滞,仿佛正看着屋中并不存在的谁,对着空气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