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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阴影一点一点变得窄小,那是太阳在慢慢西移,日头越来越毒,烤得她浑身火辣辣的。赵红英又饿又渴,感觉头发丝都在冒着火星子。整个院坝空荡荡地摊在阳光下,唯有芭蕉树下的一点阴凉。赵红英叹口气,慢慢站起来,朝着芭蕉树挪去。
明明只有五六米远,却仿佛怎么都走不到,赵红英没有察觉到,她挪动的步伐就好像慢动作在回放。芭蕉树下立着一只谷耙,她努力伸出手,想给自己找个支点。
“轰——”赵红英看到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旋转着在空中乱舞,她的世界天旋地转,一阵彻骨的疼痛。
第四章殊途【11】求助
赵红英是被金秀梅扶进屋的,金秀梅给她倒了一大杯红糖水又拿来了一小块饼,饼有些发干,赵红英牙口不好,颤抖着手把饼泡在红糖水里囫囵吞枣地吃了。后腰处火辣辣得疼,刚刚那一跤摔得着实不轻,要不是那只塑料谷耙垫了一下,恐怕尾巴骨就要摔断了,幸好只是被耙齿划伤了皮肤,虽然能摸到条条的血痕,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年龄大了,最怕的就是摔到骨头,要是她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烂泥一滩的这些糟心事儿,小雪可怎么应付得来?赵红英侧着身子躺在并不柔软的布艺弹簧沙发上,嗡嗡的耳鸣像是过山的火车在脑中盘旋,好一阵赵红英才缓过劲来,可头上的冷汗仍然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赵红英并不是娇气的人,之所以冒汗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此时此刻,金秀梅正坐在一方矮凳上,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一下一下削着甘蔗。
长长的一根甘蔗在她手里一节一节短下去,连着里层的甘蔗肉,一起滑落到水泥地上。金秀梅从始至终都没有吃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重复着动作。
闹哄哄的耳鸣声散去,屋门紧闭,四四方方的堂屋层顶有两层楼那么高,空荡荡回响着削甘蔗的声音。光线很暗,金秀梅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明明灭灭地晃着,像是一头不安的巨兽。
赵红英身子紧绷,她不动声色地想坐直,伤口被猛地一扯,纵是极力想控制,也还是不自主发出了“嘶”的一声。
金秀梅“啪”把刀扔在地上,半截甘蔗滚到赵红英脚下,赵红英伸手就要捡,被金秀梅一声喝住:“不要动!”
金秀梅起身进了侧屋,不一会拿了小半瓶酒精走出来,放在赵红英面前掉了漆皮的木头茶几上。
“只有这个,你自己擦。”
赵红英很意外,嗫啜着说:“谢谢。”
眼前的金秀梅剪了齐耳的短发,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塑料发箍,把鬓角的头发拢在耳后,眉眼下垂,整张脸皱皱巴巴的,比赵红英上一次见到她时更憔悴、更苍老。
“你来干什么?”金秀梅把那半截甘蔗捡起来,始终没拿正眼看她。
赵红英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斑驳的毛主席像,旁边是一只老旧的挂钟,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她必须要在四点前坐上回程的大巴,小雪每周一都会加班到七点,她要赶在小雪下班前回到家。
她稳定了下心绪,从随身挎着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道:“秀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掰扯以前的事没意义,我也不会说话,这是一万块钱。”
“一万?”金秀梅用嘴咬下一口甘蔗,狠狠地嚼了两下,用力地吐在信封上,“我男人一条命,就值一万?”
“那你想要多少?”赵红英试探地问。
金秀梅声音有些烦躁:“这个事我不谈,你去找王辉!”
“可他要一百万!”赵红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百万啊,我从哪里搞那么多钱!秀梅,我家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我遭的苦不比你少!”
金秀梅明显一愣,一百万?王辉没跟他说过要这么多?从耿峰出事以来,身边的亲戚对她避之不及,只有表弟王辉愿意忙前忙后帮她料理一些事,所以在王辉提出要向赵红英要钱后,她并没有异议。她不懂法,可她知道就算砸破别个的脑壳都得赔钱,杀了人自然也要赔钱,至于要多少,她不知道,王辉让她别操心,就乖乖待在家里,最好门都不要出,也不要见任何人,她照做了,如果不是赵红英摔倒在门口,她是绝不可能开门走出来的。
赵红英注意到金秀梅的反应,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说:“我知道你日子过得很艰难,遇到这么大的事又没个拿主意的人,王辉在外面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不能再让他蒙骗了。。。。。。”
赵红英话还没说完,金秀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操你老母!你们狗日的全不是好人!你,王辉,还有耿峰,都骗我,都欺负我!看我笑话是吧,好啊,我让你看个够,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