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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展得比她预想得顺利许多。电话打过去的第二天,孙大姐就给了回信,说是老李通过之前的一个同事,找到了在卫宁安保人事部工作的一个朋友,看到了耿峰的资料。赵红英并没有告诉孙大姐她调查耿峰的真实目的,她编了一个听起来漏洞百出的善意的谎言,说她有个远方亲戚的儿子,多年前拿了家里一笔钱跑了,此后就音信全无,她在银行看到耿峰有点像,但又不确定,怕弄出误会,想托人先打听清楚,再跟亲戚说。孙大姐没有丝毫质疑,把耿峰的信息发到了赵红英的微信上。
赵红英打开微信,点开图片,除了身份证号被抹去了,其他的信息十分清楚。赵红英戴上老花镜,把手机横过来,两根手指不断放大每一栏的信息,生怕一不注意就漏看了。手指停在家属那一栏,赵红英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到家属栏写着已婚,配偶名叫金秀梅。
耿峰结婚了!他也有老婆!周建民知道吗?或者反过来,金秀梅知道他和周建民的关系吗?赵红英感到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麻了起来,像是被某根针刺进了神经里,她扔掉手机,开始按摩自己的这只手。
某种直觉顺着按摩的节奏一点点展开,一个念头逐渐在她脑中生发出来:耿峰口中那个逼他还钱的表姐,也许不是别人,正是金秀梅。
第二章无归【5】同类
“喂。。。。。。”
金秀梅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时,赵红英一时间有些发愣,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按下这串号码的,也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谁啊?不说话我挂了啊?”
“等等,你认识耿峰吗?”
两天后,赵红英在人民公园的公交站台上,第一次见到了金秀梅。
金秀梅看起来没比她小几岁,头发在脑后随意地绑着,依稀能看到两鬓渐生的白发,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包,这是一个周身透着大地气息的农村普通妇人,局促而淳朴,疲惫而苍凉。赵红英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晒斑的脸,心头那股发泄不了的怒气突然就哑了火。
这股怒气原本从何而来,赵红英说不清楚,也许是她想到耿峰用从周建民那骗来的钱去供养了另一个可怜的女人,也许是她猜测金秀梅和耿峰本就是同谋,她纵容了耿峰的背叛,甚至和耿峰狼狈为奸,为了钱什么底线都可以抛弃,又或者她只是气愤为什么金秀梅和她一样没用,拴不住丈夫的心。。。。。。所有的怀疑和揣测在见到金秀梅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和金秀梅,都不过是普通的女人,背着命运硬塞过来的一副空壳孤单前行。
金秀梅告诉赵红英,她和耿峰结婚,已经有十五年了。耿峰十二岁那年爹妈都死了,讨饭讨到了海和镇,被金秀梅的爹捡了回来当儿子养。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土地和男丁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可到了她爹这一辈,非但生不出儿子,闺女也只有一个,四里八方的,没一个不笑话他们家。把耿峰捡回了家,本以为有了指望和依靠,可耿峰偏瞧不上地里的活计,整日偷奸耍滑,但金秀梅就是喜欢耿峰。耿峰嘴甜会说话,总是把人哄得很高兴,长得也白净标致,为了不让耿峰挨爹的打骂,金秀梅会偷偷替耿峰干活,一人儿扛起两人的份儿,变着法儿地维护耿峰。后来,金秀梅如愿嫁给了耿峰,结婚那天晚上,本该是缠绵缱绻时,耿峰却表现出了抗拒和排斥,金秀梅只当耿峰是年纪小放不开,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比耿峰大了三岁。
金秀梅的妈走得早,刚结婚没两年爹又没了,耿峰没了束缚,不愿在村里待着,要去外面打工,金秀梅无条件地支持,家里的田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偶有跟她家走得较近的表弟来帮帮忙。结婚第三年,金秀梅的肚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村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金秀梅满肚子苦水,三年了,耿峰碰都没有碰过她,哪里会有孩子?
耿峰嫌弃她、不喜欢她,这是金秀梅当时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所以她只有加倍对耿峰好,妄图挽回丈夫的心。耿峰从没有往家拿回过一分钱,反而是金秀梅,隔三差五给他送吃的用的。六年前,她去县城给耿峰送冬衣的时候,撞见了耿峰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交织在一起。直到今天,金秀梅都还是无法从那种惊愕中彻底醒过神来,她只想本本分分地倚靠着一个男人过日子,连听都没有听过这种事,除了转身就跑,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后来耿峰回来了,跟她说他生病了,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精神疾病,耿峰的眼泪让金秀梅彻底相信了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结婚那天她就想好了,以后不管是耿峰傻了还是瘫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认定这个男人了,现在耿峰不傻不瘫,只不过就是精神上转不过那个弯,出毛病了,只要治好了,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轨,金秀梅下定决心,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耿峰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