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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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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个周六，晴朗的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像金沙一样铺在地上，反射着柔软的光。顾斌在周依雪家楼下站了四个小时，直到日头西斜，金沙化为齑粉，门内都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后来周依雪没有再提过那天的事，他也再没有问过。他总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种提问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或许他早应该问的，烂了根的花朵需要的是园丁，而他却只做了个赏花的人。

如今他又站在了这扇门外，这一次，他不能再迟疑，这一次，他要做园丁。

当陈鸣抬起手准备拍第二遍时，门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陈鸣扭头给顾斌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用口型说：“有人。”

顾斌示意陈鸣往后退一步，他走到门边侧耳贴到门上，依稀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不再犹豫，一口气压向手掌，使劲敲了敲门。余音回旋落定，周围阒然无声，仍无人应和。

陈鸣拽了拽顾斌小声说：“头儿，兴许家里真没人。”

顾斌皱了皱眉，不死心地按了按门把手，竟然被反锁了！也罢，许是赵红英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想见他。

顾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赵红英的情景。那天晚上周依雪从他们三人的“专属自习室”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了，顾斌送她回家，快到小区门口时看到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矮小的人影笑着冲他们招手，顾斌这才知道那是周依雪的妈妈，他扭头想溜却被赵红英叫住。

“你是顾斌吧，老听小雪说起你，谢谢你送她回来。”

顾斌慌张地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可又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生平第一次从自己身上体会到了“扭捏”两个字，他想解释些什么，可半天只从嘴里挤出三个字——“阿姨好。”

后来，顾斌只要是送周依雪回家都会碰上赵红英，赵红英会把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带给顾斌，说是谢谢他给小雪辅导功课。袋子越来越沉，赵红英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有些不好意思，赵红英说让他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韩主任爱吃带馅的吃食，她就多做了些。顾斌笑了笑接过来，他昨天才跟周依雪说起他妈妈喜欢吃带馅的，可惜手笨不会做。周依雪总是和赵红英无话不谈，这样挺好，她不避讳聊他，他也乐意成为她的话题。

赵红英总是会跟顾斌说，让他有空去家里玩，只是没想到，他唯一一次的登门却是在那样一个难堪的时刻，此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周依雪的家。

也许今天，赵红英不会再欢迎他。

顾斌转身拍了拍陈鸣的肩膀，拾阶向下走去，说：“走吧。”

陈鸣追着顾斌走出单元门，问：“头儿，咱明天再来？”

顾斌眯着眼睛走到阳光底下，扭头朝上看了一眼，502的空调外机的冷凝水管露出了一截，滴答滴答地滴着水，周依雪家的客厅窗户紧闭，阳光隐在楼的背面，玻璃上黑乎乎一片。

“家里有人。”

“你怎么能确定？”

“空调开着。”

顾斌绕了个弯走回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陈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来。

“你这2。0的视力真不是盖的啊。”陈鸣吹捧道，一只胳膊架在半开的车门上，弓着腰探着脑袋跟顾斌嚼舌根，“天也不热，这阿姨可以啊，空调呼呼吹，我这把年纪都遭不住。”

一阵风应景似地吹过，临近九月末，暑气消了一大半，虽然阳光仍然明媚地挥洒着，温度却降了不少，再加上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风自背阴处而起，吹在皮肤上还有股凉滋滋的湿润感。顾斌转动车钥匙的手滞住，不对，赵红英那么节俭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种天气紧闭门窗，窝在家里开着空调呢？

是不对！如果赵红英真的不想见他，也没必要反锁门，是仓皇间不小心锁的吗？可赵红英只会厌恶他、排斥他，完全没理由害怕他！那就是不想让能打开这扇门的人进来，谁？周依雪还是冯良？可赵红英为什么大白天的要躲着他们？

顾斌松了手，仪表盘上的灯呼地灭了。他想起木门上那只老旧的猫眼，黑洞洞的透不进一丝光。没错，猫眼后面有人！从他趴在门上听屋里的响动开始，那个人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现在呢，那个人还在吗？窗户后面的黑影，会是他吗？

顾斌猛地打开车门，飞快地窜了出去，陈鸣不明所以，本能地甩上车门也跟了过去，陈鸣早就总结出了一条最重要的经验，跟顾斌这样的人工作，腿永远比脑子更重要。

逆着光的楼道里显出一个人影，刚一露头突然调转身子朝楼上跑，顾斌一手撑住刷着红漆的铁栏杆，三个台阶并作一步往上登爬，铁栏杆发出咚咚的震响，促急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人影很快转过四楼，继续朝着上一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