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这天,人流如潮。
斑驳的光影映照着雪的纯白,雪花在纹理冰冷的大厦之间飘散,镀上夜晚的霓虹。
站在时代大街的天桥,向下望着昼夜不息的橙色光河,会有种身处漩涡的错觉。
天桥护栏积了层薄雪,盛愿百无聊赖,随意在上面画画,指尖被融化的雪濡湿。
浮在雪面上卡通小猫,逐渐与从前记忆重叠,恍惚中,思绪仿佛被拉回那个无解的夏天。
那些错过的时光,抓不住的陪伴,终将被时间冲刷干净,由岁月抚平。
天桥上,不乏有卖花的小姑娘,约摸高中生的年纪,未谙世事的脸庞清丽稚嫩。
一束束玫瑰被她用各色包装纸包好,盛放在小篮子里,围一圈细瘦的小夜灯,映衬着大厦的万盏灯火。
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是她绝对不能错过的客人,若是没有情侣,她也不挑,挨个上前询问路人需不需要买一束花。
天冷,花虽然漂亮,拿着却冻手,所以她的花迟迟没能卖出去一支。
某位途径的男士被姑娘一视同仁的拦下,恰巧被盛愿看到。
隔着朦胧的雪幕,他看见他的大衣浸透在黑夜中,雪悄悄落在衣角,被深黑埋没。
最终,那一篮子玫瑰全被男人买下,却没有带走,似乎没有一支能入得了他的眼。
小姑娘收了他的钱,欢天喜地的道谢。
这之后,她收起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站在桥边,路过她的人都能得到一束免费的玫瑰。
盛愿默默观望许久,看着篮子里的玫瑰一点点变少,卖不好卖,一提到送周围人却是不请自来。
他正出神,忽然被一道漆黑身影掠走全部视线,手心传来温热,热可可的甜香萦绕鼻尖。
牧霄夺抬手将他的围巾拉上去一些,奶绿色的粗毛线,衬得盛愿的巴掌小脸更白。
“妈妈给我织的,好看吗?”盛愿捧着热可可小口喝,睫毛上都是氤氲的水雾,纤细的长睫被坠得沉下去几分。
“好看。”牧霄夺微微侧身,单手揽着他。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正在送花的小姑娘那里。
即便他不说、即便他不问,盛愿也心有灵犀明白他的用意。
这样冷的凛冬,小姑娘不知在桥上站了多久,如此一来,大概就能早点回家。
或许男人不善言辞、不幽默也不浪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并非世人口中的高高在上。
即便他身处高位、受人景仰,却也能看见身下投射的阴影中芸芸众生的百态,冷漠外表下时而泄露的恻隐之心,一如当年的雨夜。
而他所做的任何选择,存在于理性与感性的一念之间,可遵循冰冷逻辑法则,也可凭心而动。
牧霄夺低了眸,一瞬不瞬的注视他,蓦然问:“想要玫瑰吗?”
盛愿看见已经见底的玫瑰花篮,不免生出一丁点微妙的失落,依偎在他身侧,“……不想要。”
“真不想要?”
“嗯。”
牧霄夺轻不可察的挑眉,变戏法似的从指间变出一瓣玫瑰,淡声道:“不要也送,先用这瓣代替,茨戈薇那片以后再补给你。”
盛愿没看见他在买花时扯了一瓣,慢慢接过来,放在手心端详,想起自己藏在盒子底下的花瓣,闷闷的说:“……你发现了。”
牧霄夺道:“我不像某人,送片花瓣还要遮遮掩掩,藏得那么隐蔽,万一真没被看到怎么办?”
“我没打算能真的送出去。”盛愿语气平淡,似乎想起了那段看不到希望的暗恋,“即便这样,至少我种下的那些玫瑰能被你看到,对我而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牧霄夺不言不语,只是将他揽紧了些。
该说是从前的他迟钝吗?
其实未然,或许不戳破也是一种仁慈,至少离别时足够体面,相逢也并非形同陌路。
“舅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盛愿翘着尾音问,细小的雪绒落在他仰起的脸颊上,瞬间化成一粒水珠。
他的眼眸可真清亮,涉世已久却仍然干净得纯粹。
“想知道?”
盛愿点点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