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这件墨家弟子的门服布料太糙,等他进了城镇,得先找个铺子弄身正经衣服,还有鞋子,墨家真是穷得超乎意料,这鞋底上起码纳了三个名字,到底传了多少代啊。
又一想,墨家弟子折损得快,或许也没穿多久。
梅池春无声叹息,束好长发,临行前朝树下投去一眼。
他想他是恨她的。
死的时候恨,复生醒来时也恨,就连昨夜他躺在树上辗转反侧,都能感觉到前世那些回忆在不甘地催促他,趁她熟睡之时报仇雪恨。
可一翻身,就看到那少女模模糊糊醒来,下意识地给身旁的小姑娘掖了掖被角。
这一点也不像他印象中那个司狱玲珑。
她戒备心重得像野猫,从前押送他回巫山的路上,入夜她也从不睡觉,只抱着天戮剑坐在角落,面朝着他,仿佛打坐入定,但凡他睡觉动一下,天戮剑就能立刻横到他脖颈上。
结果她现在,居然给一个自称是他妹妹的人半夜盖被?
梅池春看了很久,说不清是心底是讥讽更多,还是愤懑更多,恨来恨去,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个人,真是一点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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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川城的某处客舍内。
“——你还好意思给玉皇顶的驻点传讯!用的还是他们墨家的玄龟令!要
是让几位老师知道了,非得被你气死!”
屋内,身着月白衣袍的青年面色冷僵,自打进了这屋子,便来回踱步,便走边骂,未曾停过。
正在屏风后系腰带的梅池春懒洋洋道:
“没办法,谁让他们墨家的灵讯柱石遍布九州,四通八达,咱们儒家用的那个显文竹简,写七个字,要传七天,等消息传到你手里,我早就饿死了。”
“谁还能饿得死你?”
江载雪冷哼一声。
“百年前叛出师门,玉皇顶出动三百弟子也没找到你,结果一扭头,倒是在兵家当上了朱雀院院尊,梅池春,你真是给老师长脸啊。”
梅池春抬手扣上腕扣,漫不经心道:
“好说,好说。”
“说个屁!”
“诶,师兄,儒家君子,怎可说此等粗言?”
他挑帘而出,似笑非笑地打量江载雪。
“许久没见,师兄功力又大增了。”
江载雪道:
“功力不增,怎么能和老师一起把你捞回来?司狱玲珑那一剑当真是绝世无双,你血脉特殊,尚且花费整整十年时间才得以聚魂,如若不然,你那魂魄真是连点碎渣子都剩不下来。”